我躺在垫着稻草的地铺上，默想着1้00่多年前英国学者托马斯ั·德·昆西t．dequincey写的一篇著名论文：《论麦克白中的敲门声》。昆西说，在莎士比亚笔下，麦克白及其夫人借助于黑夜在城堡中杀人篡权，突然，城堡中ณ响起了敲门声。这敲门声使麦克白夫妇惊恐万状，也历来使所有的观众感到惊心动魄。原因何在？昆西思考了很多年，结论是：清晨敲门，是正常生活的象征，它足以反衬出黑夜中魔性和兽性的可怖，它又宣告着一种合乎人性的日常生活正有待于重建，而正是这种反差ๆ让人由á衷震撼。在那些黑夜里，我躺在地铺上，听到了江南小镇的敲门声，笃笃笃，轻轻的，隐隐的，却声声入耳，灌注全身。
理由是简明的：苏州ะ缺少金陵王气。这里没有森然殿阙，只有园林。这里摆不开战场，徒造了几座城门。这里的曲卷通不过堂皇的官轿，这里的民风不崇拜肃杀的禁令。这里的流水太清，这里的桃花太艳，这里的弹唱有点撩人。这里的小食太甜，这里的女人太悄，这里的茶馆太多，这里的书肆太密，这里的书法过于流利，这里的绘画不够苍凉遒劲，这里的诗歌缺少易水壮士低哑的喉音。
这一切也不能ม怪谁。有这么多的人来套近乎，热热闹闹地来纪念一位几百年前的孤独艺术家，没有什么เ不好。庭院既ຂ然要整修也只能修得挺刮一点，让拥挤的游客能够行走得比较顺ิ畅。然而无可奈何的是，这个院落之所以显得如此重要的原始神韵完全失落了，朱耷的精神小天地已๐沓不可见。这对我这样的寻访者来说，毕竟是一种悲哀。
法国现代学者乔治·杜梅吉尔geesduezil提出过印欧古代文明的三元tripartie结构模式，以古代印度、欧洲神话中不约而同地存在着主神、战神、民事神作为印证。他认为这种三元结构在中ณ国不存在，这似乎ๆ成了不可动摇的结论。但是如果我们略为关注一下傩神世界ศ，很快就发现那里有宫廷傩、军傩，乡人傩，分别ี与主神、战神、民事神隐隐对应着。傩，潜伏着中国古代社会最基本的几个文明侧面。
我是坐着汽车上庐山的。在去九江的长江轮上听一位熟ງ悉庐山的小姐说，上庐山千万不能坐车，一坐车就没味，得一级一级爬石阶上去才有意思。她一边详尽地告诉我石阶的所在，一边又开导我：“爬石阶当然要比坐车花时间花力气，但这石阶也是现代修的，古人上山连这么一条好路都没有呢。”她的话当然有道理，可是船到เ九江时天已擦黑，我又有一个装着不少书籍的行李包，只略作迟疑我就向汽车站走去。庐山的车道修得很好，只见汽车一层层绕上去，气温一层层冷下来，没多久，枯岭到了。枯岭早ຉ已๐俨然成为一座小城，只逛荡一会儿就会忘了这竟然是在山顶。但终究又会醒过神来，觉得如此快捷地上一趟庐山，下榻在一个ฐ规模不小的宾馆里，实在有点对不起古人。是啊，连船上不相识的小姐都拿着古人来诱惑我，而我还是贪图了方便。一方แ便，也就丢弃了它对人们的阻难，也就随之ใ丢弃了它对世俗的超拔，那还能ม构得成跨时空的精神沟通么เ？
范仲淹从洞庭湖讲到เ了天下，还小吗？比之心胸揪隘的文人学子，他的气概确也令人惊叹，但他所说的天下，毕竟只是他胸中的天下。
我想，白帝城本来就熔铸着两种声音、两番神貌：李白与刘ถ备，诗情与战火，豪迈与沉郁，对自然美的朝觐与对山河主ว宰权的争逐。它高高地矗立在群山之ใ上，它脚๐下，是为这两ä个主ว题日夜争辩着的滔滔江流。
这一切，首先要归功于遥远得看不出面影的李冰。
有声响了。头顶有“吱吱”的叫声，那ว是蝙蝠，盘旋在洞顶；脚๐下有“喇喇”的水声，那是盲鱼，窜游在伏流。洞里太黑，它们都失去了眼睛，瞎撞了多少万年。洞边有火坑遗迹，人在这里点燃了火炬，成了唯一光明的动物。深深的黑洞在火光下映入瞳孔，这一人种也就有了乌黑的眼珠。
莫将波浪ฐ枉明时。
来不及多想康德了，急急向泉水奔去。一湾不算太小，长可三四百步，中间最宽处，相当一条中等河道。水面之ใ下，飘动着丛丛水草，使水色绿得更浓。竟有三只玄身水鸭，轻浮其上，带出两ä翼长长的波纹。真不知它们如何飞越万里关山，找到这儿。水边有树，不少已虬根曲绕，该有数百岁高龄。总之，一切清泉静池所应该有的，这儿都有了。至此，这湾泉水在我眼中又变成了独行侠，在荒漠的天地中，全靠一己้之力，张罗出了一个ฐ可人的世界ศ。
树愈来意多，开始有房舍出现。这是对的，重要关隘所在，屯扎兵马之ใ地，不能没有这一些。转几个弯，再直上一道沙坡，爬到土墩底下，四处寻找，近旁正有一碑，上刻๑“阳关古址”四字。
因此，我不能不在这暮色压顶ะ的时刻，在山脚前来回徘徊。一点点地找回自己，定一定被震撼了的惊魂。晚风起了，夹着细沙，吹得脸颊发疼。沙漠的月亮，也特别清冷。山脚前有一泓泉流，汩汩有声。抬头看看，侧耳听听，总算，我的思路稍见头绪。
王道士完全不能明白，这天早晨，他打开了一扇轰动世界的门户。一门永久性的学问，将靠着这个洞穴建立。无数才华横溢的学者，将为ฦ这个ฐ洞穴耗尽终生。中ณ国的荣耀和耻辱，将由这个ฐ洞穴吞吐。
其实，所有的故乡原本不都是异乡吗？所谓故乡不过是我们祖先漂泊旅๓程中落脚的最后一站。
野性堪如此，
潜山归去来。
还可以举出一些著名文学家来。例如在天柱山居住过一段时间的黄庭坚此后总是口口声声“吾家潜山，实为名山之ใ福地”，而实际上他是江西人，真正的家乡离天柱山潜山还远得很。
再列举下去有点“掉书袋”的味道了，就此打住吧。我深感兴趣的问题是，在华夏大地的崇山峻岭中间，天柱山究竟凭什么赢得了这么多文学大师的厚爱？
很可能是它曾经有过的宗教气氛。天柱山自南北朝特别是隋唐以后，佛道两ä教都非常兴盛。佛教的二祖、三祖、回祖都曾在此传经，至今三祖寺仍是全国著名的禅宗古刹้；在道教那里，天柱山的地理位置使它成为“地维”，是“九天司命真君”的居住地，很多道家大师都曾在这里学过道。这两大宗教在此交汇，使天柱山一度拥有层层叠叠的殿宇楼阁，气象非凡。对于高品位的中国文人来说，佛道两ä教往往是他们世界观的主干或侧翼，因此这座山很有可能成为他们漫长人生的精神皈依点。这种山水化了的宗教，理念化了的风物，最能使那批有悟性的文人畅ม意适怀。例如李白、苏东坡对它的思念，就与此有关。
也可能是它所蕴含的某种历史魅力。早在公元前1้06๔年，汉武帝曾到เ天柱山祭祀，封此山为南岳，这次祭山是连伟大的历史学家司马迁也跟随来了的。后来，天柱山地区出过一些让一切中国人都难以忘怀的历史人物，例如赫赫大名的三国周瑜，以及“小乔初ม嫁了”的二乔๒姐妹。这般风流倜傥，又与历史的大线条连结得这般紧密，本是历代艺术家恒久的着眼点，无疑ທ也会增加这座山的诱惑力。王安石初ม到此地做官时曾急切询问当地百姓知道不知道这里出过周瑜，百姓竟然都不知道，王安石深感寂寞，但这种寂寞可能ม更加增添了诱惑。一般的文人至少会对乔๒氏姐妹的出生地发生兴趣：“乔公二女秀所钟，秋水并蒂开芙蓉。只今冷落遗故址，令人千古思余风。”罗庄：《潜山古风》
当然，还会有其他可能ม。
但是在我看来，首要条件还是它的自然风景。如果风景不好，佛道寺院不会竞相在这里筑建，出了再大的名人也不会叫人过多地留连。那么เ，且让我们进山。
我们是坐长途汽车进天柱山的，车上有1้0多个ฐ人，但到车停下以后一看，他们大多是山民和茶农，一散落到เ山岙里连影子也没有了，真正来旅游的只是我们。
开始见到เ过一个茶庄，等到顺着茶庄背后的山路翻过山，就再也见不到房舍。山外的一切平泛景象突然不见，一时涌动出无数奇丽ษ的山石，山石间掩映着丛丛簇簇的各色林木，一下子就把人的全部ຖ感觉收服了。我在想，这种著名的山川实在是造物主使着性子雕镂出来的千古奇迹。为什么到了这里，一切都变得那么เ可心了呢？在这里随便选一块石头搬到山外去都会被人当作奇物供奉起来，但它就是不肯匀出去一点，让外面的开阔地长久ื地枯燥着，硬是把精华都集中在一处，自享自美。水也来凑热闹，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这儿一个溪涧，那儿一道瀑布，贴着山石幽幽地流，欢欢地溅。此时外面正是炎暑炙人的盛夏，进山前见过一条大沙河，浑浊的水，白亮的反光，一见之下就平添了几分烦热；而在这里，几乎每一滴水都是清彻甜凉的了，给整个山谷带来一种不见风的凉爽。有了水声，便引来虫叫，引来鸟鸣，各种声腔调门细细地搭配着，有一声，没一声，搭配出一种比寂然无声更静的静。你就被这种静控制着，脚步、心情、脸色也都变静。想起了高明的诗人、画家老是要表现的一种对象：静女。这种女子，也是美的大集中ณ，五官身材一一看去，没有一处不妥贴的，于是妥贴成一种难于言传的宁静。德国哲学家莱辛曾在《拉奥孔》一书中ณ嘲笑那ว种把美女的眼睛、鼻子、嘴巴分开来逐个ฐ描绘的文学作品，这是嘲笑对了的。其实风景也是一样，我最不耐烦有的游记作品对各项自然风景描摹得过于琐细，因此也随之不耐烦书店里的《风景描写辞典》之ใ类。站在天柱山的谷岙里实在很难产生任何分割性的思维，只觉得山谷抱着你，你又抱着山谷，都抱得那样紧密，途不到一丝造字造句的空间。猛然想起黄庭坚写天柱山的两句诗：
哀怀抱绝景，
更觉落笔难。
当然不是佳句，却正是我想说的。
长长的山道上很难得见到人。记得先是在一处瀑布边见到过两ä位修路的民工，后来在通向三祖寺的石阶上见过一位挑肥料的山民，最后在霹雳石边上见到一位蹲在山崖边卖娃娃鱼的妇女。曾问那位妇女：整个山上都没有人，娃ใ娃ใ鱼卖给谁呢？妇女一笑，随口说了几句很难听懂的当地士话，像是高僧的偈语。色彩斑á斓的娃娃鱼在瓶里停伫不动，像要从寂寞的亘古停伫到寂寞的将来。
山道越走越长，于是宁静也越来越纯。越走又越觉得山道修筑得非常完好，完好得与这个几乎无人的世界ศ不相般配。当然得感谢近年来的悉心修缮，但毫无疑问，那ว些已๐经溶化为自然景物的坚实路基，那些新า桥栏下石花苍然的远年桥墩，那些指向风景绝佳处的磨滑了的石径，却鎸刻下了很早ຉ以前曾经有过的繁盛。无数的屋檐曾从崖石边飞出，筹钹声此起彼伏，僧侣和道士们在山道间拱手相让，远道而来的士子们更是指指点点，东张西望。是历史，是无数双远去的脚，是一代代人登攀的虔诚，把这条山道连结得那么通畅，踩踏得那ว么เ殷实，流转得那么เ潇洒自如。
如果在荆莽丛中ณ划开一条小路，一次次低头曲腰地钻出身子来，麻烦虽然麻烦，却绝不会寂寞；今天，分明走在一条足以容纳浩é浩é荡荡的朝山队伍的畅亮山道上，却不知为ฦ何突然消เ失了全部ຖ浩浩é荡荡，光剩下了我们，于是也就剩下了寂寞，剩下了惶恐。
进山前曾在一堵墙壁上约略看过游览路线图，知道应有许多景点排列ต着，一直排到最后的天柱峰。据说站在天池边仰望天柱峰，还会看到一种七彩光环层层相套的“宝光”。但是，我们走得那ว么久ื了，怎么เ就找不到เ路线图上的诸多景点呢？也许根本走错了路？或者倒是抄了一条近路，天柱峰会突然在眼前冒出来？人在寂寞和惶恐中什么念头都会产生，连最后一点意志力也会让位给侥幸。就在这时，终于在路边看到一块石头路标，一眼看去便一阵激动；天柱峰可不真的走到了！但定睛再看时发现，写的是天蛙峰，那ว个蛙字远远看去与柱字相仿。
总算找到了一个ฐ像样的景点。天蛙峰因峰顶有巨石很像一只青蛙而得名。与天蛙峰并列有降丹ล峰和天书峰，一峰峰登上去，远看四周，云翻峰涌ไ，确实是大千气象。峰顶有平坦处，舒舒展展地仰卧在上面，顿时山啊，云啊，树啊，乌啊，都一起屏息，只让你静静地休憩。汗收了，气平了，懒劲也上来了，再不想挪动。这儿有远山为墙，白云为ฦ盖，那好，就这样软软地躺一会儿。
有一阵怪异的凉风吹在脸上，微微睁开眼，不好，云在变色，像要下雨，所有的山头也开始探头探脑แ地冷笑。一骨碌起身，突然想起一路绝无避雨处，要返回长途汽车站还有漫长的路途。不知今天这儿是否还会有长途汽车向县城发出？赶快返回吧，天柱峰在哪儿，想也不敢去想了。
后来，等我们终于赶回到那幅画ฑ在墙上的游览线路图前才发现，我们所走的路，离天柱峰还不到三分之一。许许多多景点，我们根本还没有走到呢。
我由此而不能不深深地叹息。
论爬山，我还不算是一个无能者，但我为ฦ何独独消เ受不住天柱山的长途和清寂呢？我本以为ฦ进山之ใ后可以找到李白、苏东坡他们一心想在山中ณ安家的原因，为什么这个原因离我更加遥远了呢？
也许不能ม怪我。要不然堂堂天柱山为何游人这般稀少呢？
据说，很有一些人为此找过原因。有人说，虽然汉武帝封它为南岳，但后来隋文帝却把南岳的尊称转让给了衡山，它既被排除在名山之ใ外，也就冷落了。对这种说法只可一笑了之。因为ฦ天柱山真正的兴盛期都在撤销封号之ใ后，更何况从未被谁封过的黄山、庐山不正热闹非凡？
也有人认为ฦ是交通不便，从合肥、安庆到这里要花费半天时间。这自然也不成理由，那些更其难于抵达的地方如峨眉乃ี至敦煌，不也一直熙熙ກ攘攘？
我认为ฦ，天柱山之所以能ม给古人一种居家感，一个比较现实的原因是它地处江淮平原，四相钩连，八方呼应，水陆交通畅达，虽幽深而无登高之苦，虽奇丽而无柴米之匾，总而言之ใ，既ຂ宁静又方แ便。但是，正是这种重要的地理位置，险要而又便利的生存条件，使它一次次成了兵家必争之地，成了或要严守、或要死攻的要塞所在。这样，它就要比其他风景胜地不幸得多。不间断的兵燹静乎ๆ烧毁了每一所寺院和楼ä台，留下一条挺像样子却又无处歇脚的山路，在寂静中蜿蜒。
我敢断定，古代诗人们来游天柱山的时候，会在路边的寺庙道院里找到เ不少很好的食宿处，一天一天地走过去，看完七彩宝光再洒洒脱脱地逛回来。要不然，怎么เ也产生不了在这儿安家的念头。
因此，是多年的战争，使天柱山丧失了居家感，也使它还来不及为ฦ现代游人作应有的安排。
空寂无人的山岙，留下了历史的强蛮。
天柱山一直没有一部ຖ独立的山志，因此我对它的历史沧桑知之ใ不详。约略可说一点的只是——
南宋末年，义แ民刘ถ源在天柱山区率1้0万军民结寨抗元达1้8年之久，失败后天柱山遭到扫荡，刘源本人则牺牲在天柱峰下；
明朝末年，张献忠与官军多次以天柱山为主战场进行惨烈的搏斗，佛光寺等寺院都付之ใ一炬，仅在崇祯十五年九月的一场战斗ç中ณ，张献忠的起义军战死10余万人，天柱山地区“尸横二十余里”；
以后，朱统价又以天柱山为据点抗清复明，余公亮也在这里聚众造反。他们都失败了，天柱山又一次受到血与火的荡涤；
天柱山成为最大的战场是在清代咸丰、同治年间，太平天国的将领陈玉成在此与清兵厮杀十几年，进进退退，烧烧杀杀，待太平天国失败后再去打点这个旧战场，全山寺庙几乎都已不复存在；
……
是的，天柱山有宗教，有美景，有诗文，但中国历史要比这一切苍凉得多，到了一定的时候，茫茫大地上总要凸现出圆目怒睁、青筋责张的主题，也许是拼死挣扎，也许是血誓报复，也许是不用无数尸体已无法换取某种道义，也许是舍弃强暴已不能验证自己的存在，那就只能对不起宗教、美景和诗文了，天柱山乖๔乖地给这些主题腾出地盘。
它本该早就彻底荒芜，任蛇蝎横行、豺狼出没，但总还有一些人在战场废墟上低头徘徊，企图再建造一点大体可以称作文明或文化的什么เ。例如直到本世纪20่年代还有一个ฐ妙高和尚栖息在马祖洞旁的草庵里日夜开荒积粮，又四方化缘，竟以多年精力重建起寺院，实在是创น造了个人意志力的惊人奇迹。但这又有什么เ用呢？本世纪依然兵荒马乱，油漆崭新的殿宇很快又在战火中颓圯。现在，战争停息已有很多年了，这儿，也许可以比较长久ื地改换一个主ว题？
终于又想起李白、苏东坡、王安石他们了，在我们辽阔的土地上，让这样的文人能ม产生终老之计的山水，总应该增加一些而不是减少下去吧。冷漠的自然能ม使人们产生故园感和归宿感，这是自然的人化，是人向自然的真正挺进。天柱山的盛衰升沉，无疑已๐触及到เ这个哲学和人类学的本原性问题。苏东坡、王安石本是不错的哲学家，天柱山寺庙的僧侣中一定也隐伏过许多玄学大师，他们在山间漫步沉思的时候，是否也曾碰撞到เ这些问题的边缘？王安石一直叹息在这里没有人能与他谈学问，他是否也想摩挲一下这方面的玄机？
至于我，现今也到เ了苏东坡所说“年来四十发苍苍”的年岁，浪ฐ迹四野，风尘满身。当然不会急着在这里觅地建房，但走在天柱山的山道上，却时时体会着“万里归来卜筑居”的深味。我不是也一直在寻找吗？
好像寻找的人还相当的多。耳边分明响起比我年轻的人的恳切歌声：“我想有个家……”
是的，家。从古代诗人到我们，都会在天柱山的清寂山道上反复想到的一个ฐ远远超出社会学范畴的哲学命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