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动身了。”
“大战又快开始啦！”
农民革命战争的打击使他的精神中不断增加悲观和痛苦，而这种没法对朝臣们倾吐的心情和一种孤独之感，一齐转化为对母亲的孝思，或者换句话说，通过对母亲的孝思排遣他的不能告人的悲观和孤独的心情。崇祯八年春天，农民军焚烧凤阳皇陵以后，他在宫中大哭几次，内心的痛苦更深，就叫一位擅长画像的翰林院待诏每日到他外祖母家去沐手焚香，为他的亡母画ฑ像。费了两年多的时间，多次易稿，直到去年冬天清兵逼近北京的时候才描绘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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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宗第插言说：“不瞒你说，俺们这里十成人染瘟疫的有四成，大将们的情形最坏，差不多都病倒了。”
自成昨天就接到了高一功的禀报，知道了王吉无所犯的严å重罪行，并知道犯人在今天上午就可解到，这件事虽然不像奸淫和抢劫那ว么地使他痛恨，但是按情理也决难宽容。昨晚他问过了刘ถ宗敏和李过等的意见先觉”、“后知后觉”、“不知不觉”之ใ分。1้919๗年6月刊行，后，大家异口同声地主张将犯人斩首示众。可是睡了一夜，他自己的想法变了。杀与不杀，在他的心上矛盾起来。早饭后不久ื，他骑马出村去看将士垦荒，还没有拿定主意，走不多远，恰遇着几个ฐ弟兄把王吉元迎面押来。
慧梅进了堂屋，看见姊妹们都坐在当间的灯下做针线活，有的是替自己做鞋子，有的是替男亲兵们缝补衣服和鞋袜，兰芝已๐经做完功课序。反对朱熹“理与气是二物”和王守仁“天地万物皆吾心，一个人坐在里间床上，满有兴致地玩抓子儿1。她有五颗从河滩里挑拣的小石子儿，有雪白发光的，也有红鸡冠石的，行军时装在口袋里，闲的时候就拿出来玩，高夫人坐在里间靠窗的桌边，把拆开的野玫瑰的粉红花瓣放在桌上，数了又数。她数得很专心，有时嘴角和眼角禁不住露出微笑，有时细长的眉毛上忽然挂出一丝疑问，沉吟地望望灯上结的彩，又望着桌上的那些花瓣出神。慧梅站在她的身边望了一阵，用指甲替她把灯花弹落，灯光登时亮得多了。
正月十四日是灯市进入高氵朝的第二天。这天上午，有一个相貌不俗的中年人，生着疏疏朗朗的三络胡须，穿一件半旧ງ的圆领羊皮袍，戴着方巾，眉宇间含着几分郁悒神气，骑着一匹驴子，从西城来到东城，在东长安街向王府井的转角处下了驴子，开了脚钱，慢慢地往灯市走去。一边走一边颇็有感慨地低声吟道：
“噢，我说怎么เ搞的，清早起来，左眼不跳右眼跳，心想一定会有什么重大的事儿要发生，原来是老父母大人疑心我张献忠要反！”随即他向后一仰，靠在椅子上放声大笑，长胡子散乱在宽阔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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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路上就不平稳，如今年关迫近，水更浑啦，沿路大杆子，小杆子，乱ກ得如毛，咱又不能带多的人马打着过去：亮牌子吧，他们也不讲朋友，不看面子。上一次我们勉强走了百把里路，走不通，转回来啦。这次，他妈的，又走了百把里路，几乎ๆ把命丢啦，咱们一向吹口气儿刮大风，吐口唾沫河涨水，如今龙困沙滩，连小贼娃ใ儿也敢欺负咱！有什么话说呢？这就叫强龙不压地头蛇！”
突然，她的右腿上中了一箭，差ๆ不多有三寸深，在片刻๑间，她的鼓声停了。她趁着左右的将士们没有看见，一咬牙，拔出箭，战鼓又从她的马上响了起来。慧英看见了这件事，并且看见鲜血已经把她的棉裤染了一大片，赶快说：
杨廷麟从上炕上跳下来，说：“我也担心不能够支持多久ื。两军对垒之际，安危生死判ศ在呼吸，如何能使将士们楞腹作战？目前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移兵畿南三府1้，筹募粮草，休养士马，待半月之后，寻敌决战。不然以饥疲之卒，当虎狼之敌，难免覆没，于国何益？”
“李自成平日用兵神出鬼没，常使官军捉摸不定，何况他今日远离部队，身人危境，岂敢大意？”
2成窑——明成化年间的御窑和官窑瓷器，简称成窑，在明瓷中ณ最为名贵。
李自成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在心中ณ暗笑说：“你玩假降这一手，玩来玩去，现在可尝够了好滋味！”同时他更觉得自己来得恰是时候，不怕献忠不听从他的劝说。为着避免打听，他不再同马元利说话，背过身去，打量着屋中的高雅布置。家具都是捕木的，式样古雅；墙上挂几幅名人字画ฑ，一张三弦，一管紫ใ竹玉屏萧，萧的尾端带有杏黄色的两ä条丝穗子，上边用一块小小的汉玉坠儿馆着。他的眼光扫到เ山墙上，看见了一副装ณ裱考究的红纸洒金对联，上写着颜体行书，十分雄劲和奔放：
“潼关原来就驻有一千多官军，加上贺人龙的，就有三千五百上下。潼关以东各州县都有官军，少者数百，多者一千多。咱们倘若树起‘闯’字大旗，潼关官军势必倾巢来追，各州县官军再分头堵截，我们如何能ม招架得住？”
“只要自成在，就不会完。”
1令乔๒梓——封建士大夫阶层对别人父子的美称。
田见秀摇头说：“用不着杀下书的人。叫他们回去告诉洪承畴说咱们不投降就得了。”
“他们这两天就常在人背后咕咕卿卿，可不知咕卿些什么เ。黄昏以后，我听见他们在一起商量，今夜三更就要拉走，奔往河南。我看见他们都在纷纷准备，就赶快跑来送消เ息。兄弟，这事千真万确。我不敢在这里多耽搁。我走了。”
“如此好诗，真可浮一大白！”
闯王故意问：“你看咱们能打下江山么เ？”
1抚标——由á巡抚直接统带的军队，即“巡抚标营”的简称。
闯王听说郝摇旗带回来的人马多，不禁心中ณ一喜，忙又问：“他带回的人马多么？有多少？”
“曹变蛟也在后退了。闯王已经从左边杀过去，我再同田副爷1从右边杀过去，把他美美地收拾一顿。”——
“你的绳子准备好了么เ？”
“你们都看见了么เ？”
“将爷你放心，俺吃不了亏。”
受此奚落，卢象升心中ณ大怒，恨不得一脚๐把高起潜踢出大厅，但是他竭力地忍耐住了。他知道如果他不能忍受奚落，自己惹祸不打紧ู，同敌作战的大事也不用谈了。于是他勉强笑一笑，说：
“啊，杜福宝就是这寨里的人！他的伯父还活着么？”
在奔往德胜门的路上，他一面计划着如何同敌人作战，一面想着明天见皇上如何说话。当他驰过那ว被称做“蓟门烟树”的大都城遗址1时，听见从几间茅屋中传出来一家人的嚎陶哭声，使他蓦地又想起来自己้的亡父，心头上十分酸楚，几乎ๆ要滚出泪来。
“皇上的两次手诏和兵部ຖ的三次紧急檄文，你都是见到เ的。倘若这一战使闯贼侥幸漏网，我们就不好专心勤工了。况且，皇上为ฦ要振奋京师人心，鼓励士气，甚盼我们能ม将闯贼生擒，献俘阙下，倘不能ม将闯贼生擒或在阵上斩ล首，纵然大捷，也不能使皇上十分高兴。”说到这里，他从袖中取出来一封书信，递给传庭说：“你看，这是杨阁部1้的一封亲笔书子，昨天我在路上接到เ的。”——
当皇帝乘辇到文华门外的时候，高起潜跪在汉白玉甬道一旁，用尖尖的嗓音像唱一般他说：
大奶奶见他迟迟不回上房睡觉，也没去两ä位小老婆房里，便亲自提着纱灯笼来书房看他。她见他刚ธ打发管事的仆人出去，面露得意之色，便坐在他的桌边说：
“天下大乱，我并不巴๒望你出去做官。自从去年冬天李闯王来到เ商洛山中，好多山寨给他攻破，几百家财主大户给他弄得家破人亡，有的灭门杀光。咱们宋家寨地势险要，防守严密，又无人做内应，他不敢贸然来攻，可是我天天提心吊胆，夜间一听见寨中狗叫就心跳不止。贼人就在射虎口，咱们树大招风，这半年多就像脚๐踩着刀尖儿过日子。你说，这一回能把贼人从商洛山中赶走么？”
“岂但赶走？还要将他们一鼓荡平！”
“拿得准么？难道他们抵抗不住时不会像往年一样到处流窜？”
“如今李自成和他的贼兵贼将大半都在害病，不能ม骑马颠簸，如何流窜？这才是天亡逆贼，使他们欲逃不能。”
“唉，要是这样就好了。自从李闯王来到以后，咱家在射虎口以西的十几处庄子，一两千亩土地，十几架山，出产的粮食、棉、麻、生漆、药材，全都收不到手。这班昧良心的佃户庄客们好像有了靠山，全不把东家放在眼里，倒把应该分给东家的东西交给贼子一部分，余下的全霸占了。你说，这不是不讲王法了么เ？他们就不想想，迟早有水清时候。”
宋文富冷笑说：“一旦ຆ水清，我要叫这班没有良心的庄稼汉加倍交租！少交一颗粮食子儿，少交一两ä漆，我立刻赶走他们，叫他们全家喝西北风，父南子北，活活饿死！”
大奶奶想了一下，又说：“听说官军很恨商洛山中的老百姓个个通贼，帮贼打仗，所以这次官军扫荡商洛山，将要逢人便杀，逢村便烧，可是真的？要是这样，以后商洛山中就会没有人烟啦。”
“官军是有这个说法，丁抚台也说治乱世用重典，不妨多杀些人。我曾托城中ณ士绅劝说抚台大人，以少杀收抚人心。再者，倘若将青壮男人杀光，以后谁做庄稼？如今各处耕地已经荒了很多，到那ว时庄稼活没人做，几百里商洛山岂不成了荒芜世界？于国家，于地方，都没好处，反而更成了盗贼渊薮。”
“你说得对，总得留下一些老百姓替富家大户种庄稼才是。”
夫妇二人离开书房往上房走去。上房前檐下挂了十个ฐ鹤鹑笼子，里边有斗架的鹌鹑也有囮子1，是宋文富喜爱的玩意儿。其中有一个是今年春天花三十两银子买的，据说它斗遍了商州城郊和洛南全县的所有好鹌鹑，从未败过，所以原主人替它起名叫常胜将军。当他出惊人的高价买它时，不仅是为ฦ着要占有这个名噪一时的斗ç鹌，也为ฦ着都说他今年官星现，买来这个名为ฦ常胜将军的鸟儿取个吉利。现在他的心中ณ正在高兴，提起灯笼照ั一照中间的那ว只笼子。他对着被惊醒的“常胜将军”弹几次指甲。这只爱斗的鹌鹑听见弹指甲声就激动起来，先奓着翅膀，随即奓开了全身的羽毛，在笼中ณ来回走动，寻觅敌人，同时发出来咕咕叫声。看着“常胜将军”的这个架势，宋文富的心中十分得意，语意双关地对大奶奶笑着说：
1囮子——音youzi。被豢养的一种鸟，用它会诱捕同类的鸟。这里是指养在笼子中的母鹌鹑。
“瞧，一出笼准定会建立奇功！”
当马三婆来到宋家寨的这天下午，马二拴见王吉元的身边没有别人，就试着同吉元谈目前的紧ู急局面，故意夸大官军兵力，说出自己想洗手不干的话，试探吉元。起初ม吉元只听他说，自己不做声，后来忽然叹道：“像你这样的本地人好办，有窝可藏，有处可去。我就没办法，一离开闯王的义แ军，有家难奔，遇到เ官军、乡勇都活不成，只好硬着头皮干下去。”马二挂原来没想到王吉元会这么坦率地说出心里话，喜出望外，立刻进一步试探他。在言谈之间，王吉元口气游移，可以看出来他已有想脱离闯王之ใ意。马二拴立功心急，大胆地劝他向朝廷投诚，保他有官可做。王吉元突然变了脸色，拔剑在手，骂道：“妈的，你小子原来是个奸细！老子一向把你当人看待，没想到เ你是鬼披着人皮！”
马二拴吓得面如土色，慌忙跪下，磕头如捣蒜，只求饶命。
王吉元又骂道：“你好大胆子，敢来劝老子投降！你活得不耐烦了？”
“小的说话不知深浅，求爷饶命。”
“你以后还敢说这样混账话么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