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侯桂芳——一位这年二十八岁、面目清秀、高挑身材的女人,双手捂着那隆起
那时,我正在积极争取入团,使出吃奶的劲,却怎么都被关在门外。眼瞅着伙
她想起以前上学时在合唱团唱过的那ว首聂耳的歌。李根整天不也是往汽车上搬呀搬
到达兰州是下午,阳光很好,比北京凉爽得多。前来接站的省建委的老韩和郑
遮挡住院内的一切。大院风光,仅此而已。但附近居住的老门老户提起柳家大院来,
快要做爸爸了嘛!都快三十五岁了,才做爸爸,比他身旁坐着的年轻小伙子大概要
看懂。但那种对小说新鲜的感觉、真挚的感情、质朴的感悟,以及纯洁的冲动,是
“哈哈!看你说的,一点儿也不像!一丁点儿也不像……”
是的,不像。她说得是对的。可是,他觉得像,人的眼睛,是受心情和想象支
配的。远洋轮、远洋轮,它可以载我们飘向远方แ……
那一晚,朔风如刀,刮得真猛,吹得一地白杨树干枯的落叶哗哗作响,像涨起
一阵阵海潮,远洋轮,就从这片海面上起锚出发吗?呵!他和她沿着东长安街散步,
不知不觉竟走到这里来了。寒假到了,他们俩是到北京站送同学回家休假,走出站
台,走到长安街,走到这艘远洋轮前。门前,灯光闪烁;门内,灯红酒绿。小广场
上停满各种牌号的小轿车,或可以听见笑声,也有放荡的如同猫叫春一般的笑声…
…
“这都是洋人和高等华人出入的地方แ!”他叹了口气。他的衣袋里只有二元五
角钱,那是准备明天去买莱辛的《汉堡剧评》和牙膏、肥皂用的。
她听完咯咯笑了起来,笑得那ว么痛快。笑完之后,她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对他
说:“什么时候,我们发了财,也进去过一回洋人和高等华人的生活!”
建国饭店被甩在身后了,远远的,一点儿影子也看不到了。他们坐在东单一家
夜宵店里,买了两碗馄饨和两ä个芝麻饼。饭桌上的台布油渍渍的,简直像小孩的尿
布。那一碗馄饨里起码有一半是没馅的。可是,他们吃得挺香,热乎乎ๆ的,像吞进
一团团火,浑身都往外冒汗了。
他们回到เ学院,空荡荡的一排宿舍,同学们都走了,只剩下了他们两个ฐ人。他
躺下了,又爬了起来。他轻轻地走到她的宿舍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门,还没听见
回音,门自己“吱嘎”一声,悄悄地开了。原来,门是虚掩着的。他走到她的床边,
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被她的一双手紧紧搂住了。似乎ๆ她就在这里一直等着他。黑暗
中,他看不清她的脸,却闻见一股淡淡的发露和润肤霜的清香,他情不自禁地也紧ู
紧ู地搂住她。他们像两ä条奔涌得过于猛烈的小河融合为一条,激荡的水花止不住还
在四下飞溅。
爱的升华。人生最甜蜜,也是最忙乱的一刻。他们的嘴里喃喃地说梦呓般的话
语,吻像雨点儿一样印在对方的脸上、手上、身上……他和她一样,都是第一次。
人生有许多第一次,第一次,是最激动的,也是最难忘的。
清晨,他们醒来了。他忽然看见她的衣服零乱地扔在地上。她的一条驼色的裤
子上围着一条红布做的腰带,很是鲜艳、醒目,也很是有点儿土气。
她弯腰捡起裤子,套在她那修长的长腿上,双手把那条红腰带系在腰间,打了
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笑笑对他说:“忘了吗?今年是我的本命年。”
乡间有这种风俗:本命年,要系红腰带。
“你妈妈送给你的?”
“她?你少提她!”
他不知道为ฦ什么一提起她母亲,她的脸竟然勃然变色?他不敢再问。她见他不
高兴了,又搂住他,轻轻地对他说:“以后,再告诉你!今天,我们过得多好呵,
别ี搅扰了它!”
他像蜗牛小心翼翼地伸出触角,试探地又问:“那……是谁送你的呢?”
“谁?不告诉你!哈哈!你吃醋了吧?……”她蓦ย然大笑起来,一下子笑得那ว
么爽朗,那么天真,那ว么可爱……
以后,他知道了,知道了她以往二十四年的全部历史。母亲生下她的第四年,
赶上了三年的自然灾害,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却病故了。那ว一年,她七岁,刚刚ธ上
小学。爸爸把她甩在奶奶家,自己้同另一个女人结了婚。继母给她又添了一个小妹
妹。奶奶、爷爷相继去世,她的好日子便彻底结束,她只好搬过来,同父亲和继母
一起过。那时候,她刚刚ธ上初一,继母对她狠,父亲对她也变得狠了。她不明白为
了什么,却只好默默地忍受了。她变得多愁善感,也变得坚强起来。她常常一个人
看书,看着看着掉下眼泪。可以说,是眼泪使她坚强起来的。“多有意思!你信吗?
小时候,我可爱哭了,可我特别坚强!”她这样说。他信。这并不矛盾。
书是一只只红帆船,把她带向远方。她迷恋上了文学。这时候,她遇上了一个
好人。一个人的一生遇上好人和坏人的机会都是不多的,大部分遇到的是一些平庸
的或平常的人。这个好人恰恰又是她中学的老师,这对于她今后的前途就更为ฦ重要。
这位老师姓徐。是这位徐老师引导她认识了文学,打下了基础。可以说,没有这位
徐老师,她断然不能从东北松花江边的一座小县城考入北京的高等学府。徐老师那
时没有结婚,到送她毕业时还是没有结婚。她住在学校,天天晚上要到徐老师的宿
舍补习功课。星期天或者假期,常整天泡在徐老师那里。
有一个星期,她没有去找徐老师,徐老师到处找她,哪儿也没有找到,可急坏
了。那天,因为一点点小事,继母骂了她,而父亲不管三七二十一,扬手便打了她,
一气之下,她跑走了。她恨父亲,难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一直到天黑了,徐
老师才找到了她,她正在松花江边,呆呆地看着江水中的晚霞。就这样呆呆地坐了
一下午。这一下午,她似乎把人生的许多问题想了个透,想了个遍。徐老师批评了
她,骂了她。
“徐老师,您以为ฦ我会想不开,想去自杀?不!徐老师,我决不!我是在想,
以后,我一定离开这家,离得远远的……”
“坚强的好孩子!”徐老师最后搂着她哭了起来。她同徐老师的生命融合在一
起。
红腰带,便是徐老师送给她的……
那一年,他们才上大学二年级。那一年的寒假,他衣袋里的二元五角钱,远远
不够用了。他只好写信给父亲,请他寄点钱来。父亲同母亲都是穷中学教师。他知
道那带有他们体温的钱来得不容易,可是,他们都理解儿子,儿子在恋爱,是要花
钱的呀。而她呢,也悄悄地给在县城里当榨油工人的父亲写信,父亲没有给她寄钱
来,倒是徐老师寄来了几十元钱。这一寒假,他们一下子阔起来了!阔起来了,他
们也没有去过一次建国饭店……
红腰带!他妈的,她的腿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