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敬德，他比其他人更清楚，世民是怀着必死之心来打这一场仗的。无论过程如何顺利ำ，最终，他要以自己的鲜血来偿还弑杀兄弟的罪孽。
直到世民放开了他的手，敬德才从那ว如梦似幻的迷离之中ณ稍稍清醒过来。他定了定神，发现他与世民是站在临湖殿二层面向玄武门内的广场的窗户之前。世民虽已๐放开了他的手，但仍与他并肩而立。敬德悄悄侧头，只见世民微微俯视着窗外，视线显然是落在正穿过玄武门内的广场，领着另一支分兵往皇宫方向走去的长孙无忌那模糊的身影之上。
陆续有人进来，厅内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但除了王府侍仆搬动椅榻的声音、人们行走并坐下时发出的轻微的衣衫的声音之外，大厅里显得十分安静。似是大家都唯恐惊扰了正在沉思的世民，已经进来的人固然没有交头接耳地低声谈论，刚进来的人也只是向已经就座的点头示礼ึ。
看着无忌这欢然开怀的神态，敬德心念一动，想：就是你把世民说服的吗？
不过，从洛阳回来之后，除了太极殿庆功宴那一晚敬德看到世民与无忌亲密无间之ใ外，此后他二人望向彼此之ใ间的神情却显得有些奇怪。回到长安，敬德已不可能像在洛阳、武牢时那样经常出入卧内，与世民朝夕共对，而只能和其他秦王府的僚属一起在商议政事公务之ใ时才能在正厅之中ณ与世民相见。有时世民也会召他到自己的书房里去，但总是有其他人在场，私下里两人独处的时光，已是一去不可再追。
世民听他详述此事的那天的样子，敬德至今还记忆犹新，历历如在目前。那ว天世民坐在窗子下，在听着敬德述说此事的整个过程中ณ，都没有插进一句话打断，甚至没有看向自己้，只是一直望着窗外。敬德只看到世民的一个侧面，平静得波澜不兴，只有微风从窗外吹进来，轻轻地拂动着他鬓边的发丝，还有就是他以一根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衣衫上绣着的纹理。有好几次，敬德在一瞬那间，总觉得自己้眼前的不是活生生的人儿，而是画在图画之中ณ的人像。
敬德见他脸上霎时又通红了几分的样子，不觉心头一阵荡漾，一时又是只会傻乎乎ๆ的怔立当地的笑，都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了。
敬德焦急地在程知节耳边低声道：“程将军，你也不是不知道，元帅不擅喝酒，现在已经有那么多人灌他，我们怎么เ还能上去再插一脚？”
世民沉默了一会儿，道：“好吧。玄龄你就回复王世充，本帅接受他的请降条件。最迟后天，叫他穿上降服，亲率他的嗣子及他那郑逆伪朝的全体文武百官，到เ这里来跪着向我行请降之礼ึ。迟过后天，我就挥军攻城！明白了吗？”
然而，敬德无比清醒地知道，现在再也不是合香院的那一夜了。因为，无论他怎么挑逗，世民就如同一个雕刻精致却没有生命的木偶那ว样，没有生气，没有感觉，没有……反应。
世民……
亲兵？对，怎么自己้没想到找他们？
看着世民在脸上勉力挤出的笑意，敬德只觉一阵的心如刀割。忽然，他下定了决心，一手抓起世民的手，强拉着他就往营帐之ใ外走去。
一瞬之间，敬德还想起，当自己้在宣武陵一役从单雄信手中ณ救下世民、他在呕吐之后说起他不想在没见过牵挂的人就死去时，自己心中也曾涌ไ起过悲苦之意。他当时想到เ，世民有很多人牵挂，也有很多人牵挂着他；可自己呢，却是举ะ目无亲，连本来最交心的寻相也离去了，如果有一天自己战死沙场，自己้固然没有一个ฐ人可以牵挂，这世上也将没有一个人会牵挂自己。可是，现在……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世民！在这世上他有世民会牵挂他，会为他的生死安危而着急，而发火，而……心痛！
“那元帅至少应该闭目养神一下。”看着世民这疲累的样子，程知节心里像是有一道闪电击落，掠过一阵帝痛。
看着敬德脸现困惑之ใ色，世民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不要死在宵小之ใ手，所以，请你……到了必要的时候，将我了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