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牌室声音嘈杂，向姝å兰可能听不到来电铃声，没人接也是常事。但这回章烬却突然有些心烦，他又等了一阵，决定去棋牌室接向姝兰。
——所以旷儿到底爽了没？
方鹏听了，跟着操心道：“话糙理不糙，旷儿说的没错。喝酒伤胃，度数低也不带你这么喝的呀！炮儿啊，本来你胃就不好，哥给你弄点米饭。”
章烬把纸箱放在地上，打开后，里面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程奶奶“哎呀”着叫了一声：“哪里弄来的小狗崽？”
程有义想通了，跟一个装傻充愣的人绕弯弯是行不通的。某一天饭桌上，当他终于直截了当地把话题挑明了，告诉方幼珍“我想换辆车”的时候，方แ幼珍把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拍，声音大得吓人：“买你狗屁的车！”
向姝兰端着洗好的碗筷出来，正看见章烬往门口走，叫住他说：“吃饭啦。”
程旷看他一眼，不留情面地嘲讽道：“渣渣，再输你连裤衩都穿不起。”
七班的选手站成了一溜儿钱串ธ子，脑门上的汗在阳光下发着亮。毕业很多年以后，少年筋骨成熟，长成大人了，高中课本知识点都丢到九霄云外，有人依然忘不了这一段——他们一帮人齐心协力，在暑期补课的尾巴尖儿上滚了一身铜臭味。
凯娘娘就是个ฐ别人之一，他坐在陶桃前面，惯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陶桃把奶茶放下的时候，罗凯就“唰”地转过了身，夸张地“哇”了一声，用八卦味儿十足的口吻说：“给学霸买的啊——”
程旷斜他：“你是傻·逼吗。”
“不好。”章烬随口补了句，“倒数。”
那天章烬说：“我的理想是成为ฦ一名飞行员。”
章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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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烬空白了几秒钟็，一颗被勒得紧绷绷的心忽然松绑，如蒙大赦。他在这一刻，凭空多了一身蛮力似的，突然很想把程旷揽起来扛在肩上，原地转成陀螺——好要这个始作俑者跟自己้一样，也尝尝头晕眼花的滋味。
章烬平时不学无术，唯一一次深谋远虑还用在了算计程旷身上，可见在动歪脑筋方แ面天分颇็高。
“不急，你先叙叙旧，我跟程旷还有账没算完呢。”
从前七班没有人敢去问学霸问题，史博文开了个头，就像无意间揭开了某种封印，五行山下的猴子一个个蹦出来，晚自习一结束，陆续有人抱着题目去找程旷，短短一晚上，就靡然成风了。
下一刻๑，一坨毛茸茸的东西就拱到了程旷腿边，欢乐地摇晃尾巴。
“难吗？”老田à懒洋洋地反问，又说，“那是你们上课没认真听讲，我找个认真听讲的同学问问——”
他手伸进衣兜里，刚摸到手机，还没来得及看消息，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响了一声就挂断ษ了，跟骚扰电话似的。
跟白老狗不同，谭敏是个狠人，她眼里没有学渣和学霸，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换而言之——管你是哪根葱哪根蒜，就算是阿斗转世，也甭想在她眼皮底下混日子。
魏明明愣了愣，才发现原来石韬敲的不是自己的桌子，而是跟他隔了条过道的学霸的桌子。他编了个借口说：“报告老师，我去上厕所。”
整窗外开始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此起彼落，几乎响了一整夜。章烬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着的时候有没有松开程旷的手，第二天早ຉ上他醒来时，旁边的被窝已经凉了。
那些孩子都端着碗跑到เ屋里看电å视去了，章烬盯着程旷看了一会儿，有些丧气，心说：没名没分的，我跟他过什么เ年？这时，忽然有人夹了一箸小黄鱼放入他碗中，他余光一看，程旷碗里也有。
程旷后退了几步，由á于地上的破布烂衫，他被缠黏着绊了一下，没能避过。凳脚笔挺挺地敲在他肩膀上，嘎嘣一声，折断了。李呈祥抡着凳子连环砸，程旷咬牙一把抓住凳脚，对着李呈祥的腹部狠狠一踹。
而格格不入的是，后门边的座位却隔三差五地空着。
反正从这儿到เ二楼用不了一分钟็，我就上去看一眼。章烬想。
但程旷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当时把半死不活的李呈祥藏在床底下，让他晚一点被人发现，也许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阴魂不散了。
偏偏铁门没上锁，程旷抵上去时把虚掩的门撞开了，背后空落落的，差ๆ点顺着惯性摔倒在地上。章烬捞了他一下，因为用力过猛，反而借着这股蛮劲把程旷压在了墙上，章烬攥着程旷的手腕，弯起眼睛说：“叫声炮哥儿就不抽你。”
电视里正在放综艺节目，方鹏叼着鸡骨头，不知被哪一幕戳到了笑穴，哈哈哈乐่得不行，回头拍了拍章烬的腿，含混不清地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炮儿啊，过完冬至就该过年了吧？”
疯子正靠在垃圾堆旁边打瞌睡，他旁边停着一辆垃圾车，周围没人，程旷清楚地看见车斗上搁着一个粗糙的蛇皮袋。
一封情书而已，罗凯不知道究竟触了学霸哪片逆鳞，程旷的眼神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程有义也并非一无是处。他回来以后，方แ幼珍和奶奶的关系逐渐缓和，程旷开始减少回燕石街的次数，连续几个周末都在学校自习。
“有事儿呗，走，咱们仨去吃，饿死了都，”曹辉拍了拍旁้边的胡淼，“淼啊，傻愣着看什么呢，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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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烬看不惯胡淼这副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德性，忍了半天好歹是没忍住，揪着他的领口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端着一副棺材相给谁看？老子哪里对不起你了还是咋的，活该热脸贴着冷屁股受你的气？谁招你惹你了你揍谁去，揍不过还有我们仨，你装哑巴膈应谁呢？我给你脸了，你还瞧不上是吧？”
“行！”曹辉把包扔给胡淼，“拎着包。”
章烬用余光看见小男孩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伸着小胳膊小腿往喷泉池沿上扒，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会儿，只见小男孩坐在沿上开始撸袖子卷裤ไ腿，然后试探性地把脚丫子探向了水池。
程旷用看狗的眼神看了章烬一眼，转身往院门口走去，章烬在他身后说了一句：“学霸，想走就走啊？我还没这么เ伺候过人呢，说声谢谢来听听？”
“难得有一堂体育课，我却要在教室里写检讨……我这是造了什么เ孽啊！”上课铃响了，罗凯哀嚎着目送大家出门的背影，他看见程旷也起身了，心情更悲凉了，“学霸，你也要抛弃我吗？”
周一早ຉ晨升旗仪式之ใ前，教室里兵荒马乱，学习委员桌上堆了一摞作业本，底下一排埋头补作业的同学，还有些到得晚的，在教室门口跟班主任石韬撞上了，手里拎的一盒炒粉差点泼出去。
“慢点儿，”方幼珍把汤推到他面前，“你背着书包回来的？重不重啊？小心长不高……”
“输了学狗叫，”章烬说，“怎么样，敢吗？”
动静不小，全班的视线都聚焦到后门，石韬的演讲停下来，问：“迟到的男ç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傻狗，滚回来！”
向姝兰一遍遍地对他说，让他不要再做这种可怕的事情，放过王老太。章烬起初没吭声，向姝兰说着说着就掉了眼泪，她的眼泪流在刮伤的脸上，眼睛看起来跟伤口一样红。
章烬终于答应了她。
向姝兰疲惫极了，回家后沾到床就睡过去。章烬独自在院子里坐着，昨晚他也是这样坐着，杂毛儿就趴在他旁边蹭他的腿。而现在杂毛儿躺进了土里，只剩他一个人形影相吊。
章烬坐了一会儿，他一整天没吃饭，胃开始痛起来了。但他捂着肚子，没有进屋找东西吃，而是走出门，去了二楼。
声控灯亮了，橘黄的灯光照在春联上，章烬打开房门的那一刻๑，堵在胸腔里的郁๗气悄然松了一些。他把门关上，在黑暗中走进了卧室，只开了程旷书桌上的一盏台灯。
在台灯的光晕下，章烬躺在床上，随后他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用力地闻着残留下来的熟悉的气味。很久之ใ后，枕头上的气味被他风卷残云地吸完了，再也嗅不出什么不同了，章烬的脸还埋在枕头里，他无声地哭了。
麻木了一整天的神经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突然醒了过来，章烬不记得上一次掉眼泪是什么时候了，也许他从来没流过这么多的眼泪，就好像眼泪不要钱似的。
大概正因为眼泪不要钱，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流。
胃痛令他蜷起了身体，章烬成了一朵快被淹死的娇花儿，他蜷在床上，忍不住掏出手机，从联系人中ณ找到程旷。
他几乎一整天没说话，喉咙像被堵住了，但他有很多话想说——但他又说不出来。
“你能ม早点儿回来吗？”
章烬打下这行字，没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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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第66章“会好的，章二炮儿。”
程有义แ和程有德打了一架以后，兄弟俩彻底决裂了。
除夕晚上的团圆饭，谁也没去程奶奶家，程老二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想来想去，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最后还是他媳妇儿说服了他。
程老二媳妇儿说，他老娘去年多灾多难，本来腿脚就不好，应该让她多休息，今年就不要做年夜饭了。
于是兄弟仨整整齐齐，各自在家里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