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赜姑姑朝一旁的小太监点了点头,那太监啪啪击了两下掌,两ä只鹦鹉便一鸟一句开始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闻言,唐夫人脸色稍霁。自从去年定了亲,冯知简的妹妹总是上门作客,唐夫人想着宛宛的亲事都定好了,跟未来的小姑子处好关系也是顶ะ顶重要的,再加上那ว姑娘是个性子稳妥的,便也没去细问两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宛宛你不知道?”何家姑娘目光诧异,瞧见金楼中ณ众人仍看向这边,此时人多眼杂不好明说,也不挑拣喜鹊登枝簪还是缠枝莲花簪了,两ä样全买了下来,跟着唐宛宛回了唐家。
何家德隆望尊,这私学馆不光收自家子弟,也向外面收人,束脩收得极少,造福了城北不少百姓,常被陛下拿出来当案例大加赞扬。
一家人都不吭声看着,唐家大哥唐少谨见冷了场,只好出声挑起话头:“敢问公公,陛下赏下的是何物?”
唐宛宛像模像样地推辞了一下,小声说:“臣女不敢。”
唐宛宛强撑起一个笑应了是,荷赜姑姑却当她是紧ู张,这才笑得这么难看的,还笑眯眯开解:“宛宛姑娘放心,太后娘娘对您喜爱得紧呢!”
也不是因为模样标致——谁家挑媳妇只看这一条的?
“这些年陛下无子,程国丈一直都不安分,前些年传出的那ว‘另立新帝’的风声也与程家脱不了干系。太后娘娘与程国丈几次翻脸,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与程家几个庶兄关系也差得很。你就说她每年中秋归宁,却从不回程家,一向去的是她外祖怀家,对程家简直是啪啪打脸,如何会为ฦ了家中ณ后辈说亲?何况是这坏人姻缘的事?”
也正因如此,唐宛宛被爹娘哥姐宠着长大,性子又爱娇,琴棋书画ฑ都只是个半吊子,没一样拿得出手的。
念及此处,晏回扯了扯唇,他从五岁稚龄起便从师何太傅学习治国理政之道,这么些年,早对何老头又臭又硬的脾气有了深刻认识,满朝文武怕是只有他敢将当朝天子拒之门外。今日虽入不得门,却也见怪不怪了。
他将这封折子丢到一边,又翻开一本,竟还是弹劾新臣的内容。晏回翻回案首瞧了瞧,果然是李大人的亲家上的折子,妥妥的一丘之貉。
心中有了两分火,晏回正在暗自思索ิ“天凉了,李氏集团该抄家了”这般吓人的事该如何实施,却见右侧忽然伸过一只白嫩嫩的手来。
唐宛宛伸笔过来,在他的砚台中饱蘸一笔,滴滴答答在桌案上留下几点墨点子,她随手拿起一张宣纸噌噌ຒ擦掉了桌上的墨点,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刚一提笔就写错了字,她也不重写这张,而且将那字涂ิ成个大黑块,眼也不眨地继续往下写。
这要是放在晏回身上,铁ກ定是不能ม容忍的瑕疵;可放在唐宛宛身上,晏回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瞧着可乐。
他一笑,唐宛宛便是呼吸一滞,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仰着头小心问:“陛下……笑什么เ呢?”
晏回未答,心神一恍惚,倒是记起另一事,他发现上回见她时那ว种怪味道没有了,唐宛宛面朝他说话的时候,还有点贡菊|花茶的淡淡清香飘入鼻尖。
于是他问:“那丹药你服得如何了?”
丹药,自然是上回赐下的那治疗口臭有奇效的除臭丹了……早被她爹当作御赐之物供了起来,就放在老祖宗的牌位旁边……
唐宛宛慢腾腾眨了眨眼,寻思着自己若是回答“服了丹药”,那就是欺君;若是回答“没服”,那上回自己้吃生蒜装ณ口臭的事情就要败露了,结果还是个欺君。
飞快地权衡了利ำ弊,唐宛宛打掉牙和血吞,挤出一个ฐ笑:“已经服了两瓶,陛下赐的丹ล药自然是顶顶好的。”
晏回甚为满意:本就是个漂亮姑娘,性子欢实心思浅白,如今连唯一的瑕疵都没了,真真满意得不得了。他又善解人意地补上一句:“回家的时候与道己说一声,再捎上三瓶回去,彻底除了根才好。”
唐宛宛深深吸了一口气,乖๔乖应了是。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三回被召进宫,唐家彻底没了精气,连瞧见唐宛宛回了家都有些恹恹,问得没有前两ä回那么เ细致了。
毕竟就算是放到เ普通人家,相看三回,也就意味着板上钉钉了。何况这又不是普通说亲,哪有转圜的余地?
离学堂开课还有半日,唐宛宛补完了课业,趁着这最后半天养精神,将妙笔书屋新า上市的话本子一口气买了回来。都是新瓶装旧ງ酒的老套路了,她还能ม看得津津有味。
“宛宛,你做什么เ呢?”
听着这声,唐宛宛一骨碌从凉榻上翻身坐起,赶紧ู把小话本坐在身下。
“别藏了。”唐夫人叹口气,唐宛宛动作一顿,微微瞪大了眼睛。她看话本子专爱看苦情女鬼配本分书生、朝中才俊配妖艳狐狸精这类的,以前唐夫人每每瞧见她看这些都会训上两句,非得拿去一字一字过了目才肯还给她,若是里边有一句半句的香艳描写,得,甭想再拿回来了。
这回却没训她,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唐夫人只满目怜惜地摸了摸女儿软软的发。“娘以后不说你了,你多看点小话本也有益处。”
唐宛宛嘴巴๒张得能吞下鸡蛋,深深怀疑ທ她娘糊涂了。
“前两日我听你三姨母提起她相公的小侄女,就前年还与你一起玩过投壶的那ว个香叶。”唐夫人唏嘘道:“多好的姑娘啊,却被一个花言巧ู语的教书秀才骗得团团转,偷拿了家中的银钱补贴那穷秀才,愣是把家里人瞒得死死的。”
“若那秀才是个好的,把父母之命媒妁之ใ约凑齐,这也就罢了。可这几日却有一个ฐ妇人闹上门来,才知那ว秀才竟是个ฐ有妻室的!那秀才在鹿鸣学馆教书,他娘子瞧见秀才换了荷包,心中起了疑ທ,去学馆闹了一通,又顺藤摸瓜找上了门去。”
这鹿鸣学馆也是京城的私学馆之一,前些年刚建起来的,起了个ฐ好名儿,却是跟何家学馆没法比的。师者也是良莠不齐,上到同进士,下到เ秀才都有。
何家女学馆并非等闲人能进得去的,毕竟整个学馆就那么一个女夫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皆通,能ม入她门下的多是官家姑娘。掏不出束脩的贫女也收,却得是有天分的,还要与何家签个ฐ书契,将来学成之后要留下来当三年的女夫子。
唐夫人母家行商,唐宛宛的三姨母也嫁给了一个姓周的商户,话里的香叶姑娘自然没有进何家女学馆的天分,便在鹿鸣学馆念书。那教书秀才一番๘花言巧ู语把人家姑娘骗得芳心暗许,又在妻子面前露了马脚,这几日|他那ว妻子带着兄弟几个上周家闹了好几回。
唐宛宛听得瞠目结舌,唐夫人又唏嘘道:“她就是见的世面太少,识不破人心,任琴棋书画学得再精也是不行的。你嫂嫂又说话本子也不全是糟粕,也有其中ณ道理。娘思来想去也想明白了,你多看点话本子,多见些事,多明白些道理,日后入了宫就能ม少挨些欺负。”
她看见唐宛宛乖乖点头的模样,又是一阵怜惜:“我让金儿和玉儿最近多回家走走,教教你大户人家的为人处事,你可得认真学。”
听完这番肺腑之言,唐宛宛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纠结该不该问,可好奇心一起了就压不住了,小声问:“娘,你和我爹先前说陛下有‘隐疾’,这‘隐疾’是什么疾?”
来了来了,傻白甜模样又显出来了,唐夫人一阵哀叹,不知该怨女儿太傻,还是该怨自己把她护得太好。明明这些事她也没跟大女儿二女儿怎么说过,怎么那俩成亲前就懂了七七八八,宛宛却丁点都不明白呢?
“就是……”唐夫人支吾了一会儿,隐讳答:“陛下……他伤过腰……”
唐宛宛:???
唐夫人面露尴尬,又觉得女儿是个傻白甜,本来就不机灵,若是什么เ都不告诉她,入宫之ใ后两眼一抹黑,却是不好。
只能强忍尴尬继续往下说:“那时你还小,太上皇还没退位,陛下那时仍是太子,似乎ๆ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有一年秋狝围猎,你爹与你两ä位兄长也跟着去了,陛下在围场之ใ上出了意外,好像是惊了马,又好像是缰绳断了,或许是马镫断了也说不准,陛下从骏马之上栽了下来。好在陛下身有轻功,落地时借了些力,虽受了一身伤,却无性命之忧。”
“然后呢?”唐宛宛忙问。
唐夫人又尴尬了一瞬,索性破罐子破摔往细说:“那ว回陛下伤了腰,太医院正骨的大夫都有好几个ฐ被撵出了宫,似乎伤情还挺严å重。你爹说在那ว之后的半年,陛下上朝听政时都是太上皇专门给赐座的。后来陛下登基八年,却没有皇嗣,连妃嫔的喜讯都没有一个,想来就是那回留แ下了病根。”
唐宛宛见过晏回两次,确实没有见他剧ຕ烈运动过,走路时迈的步子虽大,却是慢悠悠地踱着步。这一联想,她又想到陛下不管何时座下都会铺着软垫,马车上是这样,坐石凳是这样,在书房批奏折的时候也是这样,铁定是有腰伤啊!
唐宛宛奇道:“陛下没有皇嗣跟腰伤又有什么เ关系?”
有这么เ个傻白甜闺女,唐夫人在心里默默垂泪,这事又不好跟她一个ฐ姑娘摊开来说,只能ม旁敲侧击地点拨,妄图把女儿的榆ด木脑袋点明白:“外人说是伤着了腰。可事实上,谁知道他是伤着了哪儿啊……”
“啊?”唐宛宛傻呆呆看着她娘,好半天没眨眼,仿佛是听明白了,又隐隐约约有点不明白。可再追问几句,她娘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