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当空，南苑机场宿舍楼ä里一片静寂。
高志航穿着短袖，哆嗦地躲在一个楼ä角后，两眼死盯着前面五十米远的“凤头”牌自行车，嘟囔道：“这狗日的扎车贼咋还不来，风真够凉的。”
正说着，前方暗中窜出一条黑影，箭一般直奔“凤头”车。
高志航在月光下定睛一看，晕！黑影竟是中午那ว条小黄狗。
那狗儿伏在地上，机灵地前张后望，然后低吠几声，就见第二条黑影迅闪出，手里一柄短刀泛着蓝光。
“杜少龙，是他。”高志航暗吃一惊。
此刻๑，杜少龙蹲在地上，在离“凤头”车三十米远处猛然甩出飞刀，就听“噗”的一声，飞刀斜刺进车后带。小黄狗轻盈一跃，叼住刀穗向后一拉，撒气声传出，可怜那ว“凤头”车第四次惨遭蹂躏。
“干得好，大豪！”暗中，杜少龙轻拍小黄狗的头，取回飞刀，正要转身离去。
突然间，一个铁塔般的身躯挡在他面前。
“杜少龙！飞刀玩得挺像那么回事！”高志航豪迈笑道：“我这就通知机场宪兵，抓你去坐大牢！”
当场被抓个ฐ现形，杜少龙和大豪全傻了眼，人和狗对望着，一时没了主意。
高志航笑呵呵道：“你晚上扎我车带，白天让老周修车，这生意做得过。”
杜少龙一梗脖子：“这事和周叔无关，是我自己干的。我就是瞧不惯你们有钱人，蹲大牢我也认了。”
高志航一瞪眼：“你小子还嘴硬，你爹娘是不是没教育你怎么做人？走，跟我去宪兵队。”说完伸手去抓杜少龙。
哪知杜少龙一弯身，右手叼住高志航的手腕，下面一个扫堂腿，高志航扑通一声，摔了个嘴啃泥。
杜少龙单膝压住高志航，激动道：“你再敢说我爹娘一句，我就活劈了你！”
高志航没料到自己这丈二身板竟被个ฐ孩子放倒在地，顿觉一阵憋屈，同时也暗觉刚才说话是重了点。他吐了口嘴里的土：“好小子，手够硬。有种让我起来，老子包管你满地找牙！”
“好！”杜少龙松开高志航，说道：“再来，谁怕你！”
高志航站起，活动着腿脚，还真有点酸。
此时，就见杜少龙左臂前伸，右手沉在怀里，双脚๐微屈，成左弓步。
“八卦掌！”粗通武术的高志航纳闷道：“小子，跟谁学的？”
“你们东北军国术大赛第一名，赵勇。九一八事变后，你率飞行队驾机从沈阳逃跑时，他亲眼见过你们。”杜少龙冷嘲道。
“赵勇，我知道他。是条好汉。”高志航口气缓和了许多，掏出烟卷合火柴，朝杜少龙扔去，坐在地上说：“他怎么เ成你师傅了？”
高志航记得当年他奉张学良之命，率驱逐机队撤离沈阳前，守卫机场的赵勇带了一队人马跑到机场跑道上，望着他们升空的飞机放声痛哭，当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高长官的好烟，我一定要抽，给脸咱得兜着。”杜少龙恢复无赖本色，接给烟和火柴，坐在地上，边点烟边说：“这还得从咱在关外讨饭时说起。”
赵勇曾是驻守沈阳东北军军用机场的一名排长，“九一八”后，当官的和驱逐机队全跑光了，赵勇就带人马跑去北大营兵工厂，这座中国当时最大的兵工厂，存放着五万多挺机枪步枪，几百门山炮战防炮，成千万的子弹。
赵勇和一帮热血官兵，真刀真枪地和鬼子干了一仗，几百号人的队伍，边打边撤，死的死，散的散，到锦州ะ时，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子弹打光了，浑身是血的赵勇夜闯土地庙，惊醒了正在草垛子上睡大觉的杜少龙，杜少龙急忙扶着他一起藏进了神像下面，躲过了追兵。
心怀感激的赵勇，将祖传的“游身八卦掌”和飞刀术传给了这个小乞丐，几个月后，打惯铁砂的杜少龙一掌能将碗口粗的小树拍断，一刀甩出能击落空中的麻雀，
一个夜里，两人偷了罐烈性烧刀子酒，喝个ฐ大醉，第二天，赵勇就南下找队伍去了。
秋风里，高志航和杜少龙并肩坐在泄了气的“凤头”车旁，吸烟聊着天。刚才警察抓小偷的过场早抛到爪哇国去了。小黄狗安静地趴在地上，瞅着月亮着呆。
高志航深吸了口烟道：“小兄弟，你是不是骨子里瞧不起我这个东北逃兵。”
杜少龙歪头道：“我哪敢，高长官。您这面相生得大富大贵的。离开东北，现在不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你小子，话里带着刺儿。”高志航骂了句：“杜少龙，我看你也是块好钢，明天秋招最后一天，你去报名吧。”
“高长官，我没钱，能行么。”杜少龙木愣地问。
“屁话！行不行报完名再说！”高志航喷了口烟，沉声道：“他娘的，别看我是来招生的航校教官，充其量就是个棋子，说话没啥用。为这两个名额，现在人脑แ袋都快打成狗脑袋了！”小黄狗闻声晃晃尾巴。
事实也是这样，京津警备区高官们的太子，华北最高行政长官的亲戚，大富人家的公子哥，递条子的，送小黄鱼（金条）的，上层路线走的让人眼花缭乱ກ，把这位两袖清风的高志航中尉压挤得透不过气来。
更有甚者。前天晚上，高志航刚ธ一出机场门，就被一辆白色轿车强行掳去。轿车扎进一座大宅门里，五个大汉将他架进一间小黑屋，脱光衣服，扔进个大澡盆，四名等候已久的美女一拥而上，捏脚揉肩一顿忙活，竟然也是为了一个名额。
“操！这龟孙日子是没法过了。”高志航扔掉烟蒂，从兜里掏出七块大洋，递给杜少龙说：“不打不相识！刚买的自行车，让你小子祸害了。我带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就剩这点，报名时要交二十块大洋体检费，剩下的钱你赶紧找熟人凑凑。明天中ณ午十二点报名截止，别ี忘了。”说完起身离去。
“二十块大洋！你卖了我吧。”杜少龙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