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都伸过来了,含珠瞅瞅阿洵还皱着的小眉头,小心翼翼递了过去。
他怕爹爹。
自打她记事起,含珠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杭州冬天也会下上一两场,雪小的时候就跟下雨一样,落到地上很快就变成了水,偶尔来场大雪,能ม积起来,踩上去依然能踩出水儿。如今来到京城,才真正明白诗词里的壮观雪景。
含珠垂眸不语,因为骗人心中ณ有愧,在外人看来就是黯然神伤了。
含珠指着窗外道:“嘉表哥他们去洛阳给姐姐请名医了,再过十来天才回来。”
大夫人无比自豪:“还是我女儿好,知道让着姐姐。”
周寅在心里叹了口气,宽慰道:“没事没事,记不起来也不要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记得我们都是你最亲的人,你有什么不懂的想要的,别生分,尽管跟舅舅舅母说啊。”
含珠扭头看两个丫鬟,阿洵一身宝蓝小袍子靠在姐姐身上,也好奇地跟着打量。
方氏刚要接话,外面传来程钰冷冷的声音:“舅母,现在就改口吧。”
银票居多,她想给张叔一家留แ些,怕被火烧了白搭,只好都放到เ包裹里。点点箱笼里的银锭子,将近百两ä,算上她提前给张叔买宅子用的钱,够张叔一家一辈子衣食无忧了。首饰里面,含珠将母亲留แ给她们姐妹的挑了出来……
总在旁人家住着不是回事,早点寻到新宅子搬走,也好早点跟张福成亲。被人惦记过,含珠才明白了父亲的苦心,张福身份再低,都是个结实高大的男人,有了正正经经的丈夫,旁人就算起坏心思也会多些顾ุ忌。
“府里如何?”程钰没有属下那ว么เ多感慨,边往正院走边问。
“妹妹长大了也香。”含珠心不在焉地陪妹妹说话,手拿巾子擦拭前面,碰到胸口,她脸上烫,又想到了那一路。他力气大的惊人,除了她自己要下来那ว一次,他都没有停过,稳稳地背着她在雨里行走,肩膀比记忆里小时候爹爹的还要结实宽阔,让人安心。
嘴唇紧紧贴合,送气时,舌不经意碰到เ她的。
月光清冷无情,不因凡人的愁绪伤怀起任何波澜。
装什么人就要有什么样子,定王又是带过兵的,不拘小节,大口吹凉汤包,一口一个ฐ,哪里有皇子王爷的样子?在岸上看,就是两个ฐ普通的船夫,任谁也不会怀疑。
明天她就要搬走了,离开熟悉的家。
含珠又怕又悔,平时喜整洁,东西用完后都会摆到桌子里面……
“我带你们姐妹一起走。”程钰厌烦地皱眉,趁她怔住忘了跪,他快速解释道:“我会想办法让知县放了张叔一家,届时你们假作北上寻亲,以后长住北方แ也好,避过风头再回老家也好,全凭你们做主。”
江家主ว人少,下人也不多,程钰二人住在后院,前院除了张叔张福,其他下人毫不知情,后院伺候的虽然知晓,却都是胆小的女眷,慑于程钰当日偷袭张福的狠辣,绝不敢声张出去,程钰正是知道这点,眼下才露了面。
出门时,听到急促的马蹄声。
“这么说,顾家没想退亲?”江寄舟终于分开人群露了面,沉着脸质问孙嬷嬷。
董氏挨得近,瞧见小姑娘脸上的羞涩,满意地笑了,这样知书达理性情温柔的好姑娘,儿子能得这门亲事,真是亡夫在天保佑。
如果没有江含珠,顾老太太其实不大看得上沈家姑娘,孙女嫁过来合适,但一个ฐ七品知县的女儿,哪配得上她那有榜眼探花之才的孙子?但跟江含珠一比,沈家姑娘在身份上就高出了一大截。
程钰将白日里的事简单解释了一遍,最后道:“那些刺๐客来势汹汹,对你我势在必得,我便派陈朔带人引开了他们,就算陈朔等人失手,刺客们追回来也需要几日时间,届时他们定不信咱们竟敢在江南逗留แ,必会向北追杀,所以这几日二哥安心养伤,伤好后咱们再商定回京线路。”
她来上坟,穿了一身白衣,袖口也是白的,一双纤细素手虚扶着定王,一看就是没用力气。程钰可没心思瞧她的手有多美,眉头皱的更深了,“扶稳些。”
用过饭,含珠戴上帷帽,牵着妹妹跟在父亲身后出了门,凝珠还小,还用不上帷帽。
凝珠对着桂树满脸憧憬,“我也跟姐姐学,做好了给爹爹尝。”
阿洵不高兴地躲到เ姐姐身后,他记得很清楚,姐姐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四姐姐。
楚蔓尴尬极了,红着脸直起身子,也不敢看对面的嫡姐了,怕她又劈头盖脸骂她厚脸皮。
而在含珠眼里,楚蔓就是个ฐ下不来台的小姑娘,便把阿洵牵了过来,蹲下去哄他,“阿洵喊四姐姐,喊完了姐姐领你进去找爹爹。”
不管喜欢不喜欢,没有闹僵之ใ前,表面的客套还是要维持的。
阿洵望着姐姐,大眼睛里装满了困惑。
含珠鼓励地点点头。
阿洵就也喊了楚蔓一声。
楚蔓高兴极了,蹲下去,伸手要抱他:“阿洵给四姐姐抱抱?”
阿洵一下子就扑到了姐姐怀里,“不给!”
含珠拍拍他肩膀,朝楚蔓道:“阿洵认生,咱们快进去吧,别ี让爹爹久等。”打招呼是客套,抱抱就是更进一步的亲密了,小家伙不喜欢,含珠就不会勉强他。
佯装没有瞧见楚蔓脸上的失望,含珠朝楚泓点点头,牵着阿洵走了进去。
“阿洵过来,给爹爹抱抱。”楚倾笑着喊紧紧ู挨着他姐姐走路的儿子。
阿洵有点害羞,扭捏了会儿,在姐姐柔声催促下慢慢走了过去。
楚倾一把将小家伙提到เ腿上抱着,低头亲了一口,“日头出来了,胖胖化了没?”
胖胖是阿洵给雪人起的名字。
提到自己喜欢的,阿洵眼睛亮了起来,兴奋道:“没化!”
小家伙精神好了,楚倾又引他多说了几句,这才问含珠:“昨晚睡得可好?”
含珠点点头,“挺好的,爹爹不用担心。”
楚倾瞅瞅三个大孩子,知道感情这种事不能急于求成,便先命人摆饭。
四方的桌子,楚倾抱着阿洵坐北,含珠坐他左手边,楚蔓坐右,楚泓做对面。
孩子们都要守孝,饭桌上摆的就全都是素食。
楚倾自己้吃两口,喂阿洵一口,阿洵吃了爹爹舀的豆腐,扭头朝姐姐笑,“爹爹也喂姐姐!”
含珠红了脸,“不用,姐姐是大人了,不用爹爹喂。”
阿洵不依,伸手要给姐姐舀豆腐。
楚倾攥住儿子的小坏手,另取了一把勺子给含珠舀了一勺,当然没有直接喂,而是放在了含珠碗里,看看女儿的小身板,不满地道:“菡菡多吃点,看你瘦的。”姑娘家还是圆润些看着舒服,有福相。
看似埋怨其实疼爱的语气,含珠不由自主想到了生父。
以前一家三口吃饭,爹爹也会这样说她,还让她多学妹妹……
她低下头,用自己的勺子舀起另一个ฐ父亲的关怀,那一瞬,她没有再强迫自己้把楚倾当父亲,而是真的有了一种父女的感觉。
对面楚蔓咬唇看她,余光又瞥向父亲那边,盼望父亲也给她夹菜,可父亲就像忘了她也在这里似的,继续喂阿洵了。两岁的男ç娃,一边张嘴接一边看着亲姐姐笑,引得父亲也不时看过去,真正如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