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耽搁了几日，眼见已经是六月中ณ，却没有什么成效。这天接到太子急诏，估计是要问及此事，他一路进宫，一路就埋怨自己没用——除了会说漂亮话，还能干什么呢？
刘府丞将一行人恭恭敬敬地引到里面，下了段很长的台阶，往牢房去。符雅并非宗室，这还是第一次进到此间来，既ຂ好奇又慌张，忍不住四下里打量，瞥见那掌灯的小毛子——这小太监满额头都是冷汗。
她虽笑，但语气似乎并不十分畅ม快。程亦风不知怎么的，赶紧加上了一句：“程某心里想着，也非符小姐不可呀！”
“她不是害人精！”竣熙ກ冲动地喊了一句，接着立刻后悔了——这不就等于招认了凤凰儿在东宫么เ？
大嘴四却比手划脚念念有词。猴老三不禁问他做什么เ。大嘴四即道：“我学学道士们的法术，好给他们来个‘以彼之ใ道还施彼身’啊！”
“那么你呢？”玉旒云笑问。
赵王道：“老臣遵旨。”
玉朝雾说“不必了”也不叫太监，连石氏也不让陪伴，就自己้朝后园来。
可是离他较远的那ว些人根本就不听，有人已照着顾ุ长风的轿夫就踹了过去，另有人拳头乱ກ挥，顷刻๑间，四个ฐ轿夫都满地打滚求饶。
悦敏一愣：“按理是该这样，不过，父王急着想见你。我早已差人通知了府里，这会儿恐怕筵席也备好了。”
愉郡主挂着眼泪笑起来，任由奴婢打趣自己，只把那血糯粥舀了一勺，仔细地吹了半天，才送到石梦泉的口边，娇็羞地眼神也跟着递了过去。石梦泉疑心自己还在梦里，看由á她看，喂由á她喂。大半碗粥落了肚，身体渐渐恢复了力气，才发现手里一直握着件东西，拿出来看看，不过是豆粒大小的一枚玉珠罢了。不过，那ว隐隐透着明黄色的白玉，正是玉旒云用来传递军令的信物。
“陈国夫人？”杀鹿帮的人都是一惊。邱แ震霆道：“你……你一转眼就嫁给皇帝了？”其实他们不知宫廷礼仪——命妇也有内外之分，内命妇才是皇帝的妻妾，而外命妇一般是官员的母亲或妻子。三品以上官员的母、妻封为ฦ“郡ຉ夫人”，而一品官员的母、妻则封为ฦ“国夫人”，又以不同国名为区别，如“韩国夫人”“郑国夫人”等等。崔抱月虽然定过亲却未曾嫁人，因为自己的功绩而得此荣誉，可以说是史无前例。邱震霆这一误会，等于是把她建树统统抹杀——这还不算，御赐的贞洁牌坊还在赣州ะ崔家门前耸立着，她如果放弃守节而嫁给了元酆帝，简直是打自己的嘴巴！
程亦风衣服穿了一半，带子被童仆打成了死结，现在脱也脱不下来了，只好穿着衣服躲回被子里，心想这男女授受不亲，反正隔着门说话也没关系。但又一想，外面下着雨呢，让一个ฐ女子在外面站着，终究不好，何况他是奉了太子之ใ命……
“哦，是么เ？”元酆帝不无失望地。
事不宜迟，他吩咐小莫立刻准备车马，自己้则同公孙天成收拾细软，预ไ备日夜兼程赶回凉城。
“梦泉——”
石梦泉笑了笑：“你是前锋营督尉，不必事无巨细都要我这个将军给你计划好吧？”
周遭士兵听他这么一说，士气更振，纷纷应道：“不错，把樾贼打回老家去！冲锋！”登时，楚军中喊杀声震耳欲聋，而攻城车也“轰”地一下撞在了城门上。木屑纷飞。可那门却没有立刻๑打开，反倒门洞里不知何处噼里啪啦掉下许多火球来，推攻城车的兵丁无一幸免地被砸中，嗷嗷直叫。旁้边持盾牌的连忙护了上来，抬头看看，原来门洞上放的墙体竟被人打开一个长方形的缺口，樾军正从上面将烧红的火炭倒下来呢！
小莫摇摇头：“公孙先生好像是怀疑程大人身边有樾国的奸细，所以什么话都不说。大概要到เ临出兵前才下命令吧。”
石梦泉自然先问火势，众人回说已๐经熄了。他又问城外局面，有否敌人乘机来犯，众人答，一切安然无恙。石梦泉这才艰难地点了点头：“你们也都累了，怎么不去休息？”
那ว匆忙的又是一声冷笑：“还能去哪里？都是些没良心的家伙——你们想逃就逃吧，我去找罗副将。”说罢，径自去了。
铁索桥甚稳，但也很滑。主ว仆二人一步一步地挪动，花了好大功夫才到对面，看树林黑沉沉，完全不知该往那个方แ向走。
邱震霆眯着眼睛望望，五座铁索桥在呼啸的寒风里静默不动，像五条沉睡的黑龙一般，利ำ爪牢牢地抓在悬崖两边。“狗儿，你说他们就花三天功夫就造了这些桥？”
程亦风则赶紧将老先生拉到了一边，轻声道：“崔女侠来干什么？”
那当儿，兵部只有几个人在办公，但其中正中有董鹏枭派来监视程亦风的，听言，一溜烟跑去将这事报告给董鹏枭知道。后者虽然是参与部署细作网络的人之ใ一，却一点儿也不担心，反而开心得拊掌大笑：“好！又找着个ฐ由头！”当即召集了一群人，联名上疏指责程亦风管理不力，致使他们精心布置的细作网络被破坏。
“这是毒药。”玉旒云道，“名叫‘福寿膏’，又叫‘阿芙蓉’，原产在比西瑶还要往南的湿热之地，花朵虽鲜艳美好，但是果实却可使人上瘾。尤其从果实炼制的这种软膏毒性最大，若放在烟枪里吸食，民不思稼穑，兵不能征战，一个国家也可毁灭。我国不产此毒物，太祖皇帝在书中ณ见到เ记载，就明令禁止培植与提炼，防患于未然。但上个月有人举报西京来了些外邦ะ商人，经营此物。顺天府将这些商人全都斩了，缴获的福寿膏却没有尽数销毁——八成是府尹自己้想发横财。偏巧被我撞到了，就把福寿膏统统没收。本来只是想试试它的毒性是否真的有记载中的那ว么大，所以喂养了这只貂鼠——它就是吃福寿膏长大的，现已毒瘾深种，不可自拔了。”
“哎……”石梦泉讷讷，“你吩咐的事，我怎么เ敢不做成、做好？”
小莫惊得大叫：“大人，您……您怎么也造出毒烟来了？”
彭汝愚满头白发，老态龙钟，仿佛多站一会都会要他的命似的。竣熙连忙叫人赐座。这位老尚书就擦着头上的汗，道：“殿下，臣也以为应该剿匪。”
座中俱是一愣，见愉郡ຉ主ว一身水红色的春衫，领着穿嫩绿色衣服的娇荇跨进门来，主仆二人正好像绿叶衬红花，娇艳欲滴。众人连忙都起身迎接。
“哦，是这样么เ？”车上的愉郡ຉ主笑了，“玉旒云令人讨厌，既ຂ然你不是奉了她的命令，就让你进城吧。”说罢，也不顾石梦泉如何的既惊且怒，径自吩咐车马回转城内去了。护军爆发出一阵哄笑，两边闪开。
“哦？”程亦风愿闻其详。
“哈哈。”庆澜帝还是笑，同时向石梦泉招了招手，道：“石爱卿，以前你在朕身边做侍卫，朕只知道你身手了得，却不知道你也会运筹帷幄。当初你要和玉爱卿一同外放，朕还只当你们是小孩子一起玩惯了，舍不得分开呢。只想，你去保护玉爱卿的安全也好。直到เ朕听说在落雁谷是你请求援军，这才能够及时攻占依阕关，不让楚国余部登陆。朕这才知道玉爱卿说你‘有如臂膀’，果然不假。”
“我……”石梦泉怔了一下，知道玉旒云指的是处决俘虏的事——当时楚军第三阵骑兵仓皇撤退，玉旒云恐怕他们会搬救兵来，又或者附近还埋伏其他的楚军。樾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无法再战。为了威แ慑敌人，玉旒云下令将六百余名俘虏全部就地处决。石梦泉当时是反对的，而且就在处决完俘虏之后，赵临川ษ也带着樾军援兵赶到了。这一场血腥完全没有必要。“将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道，“卑职那时候反对得也……太妇人之ใ仁了。”
“留下那个ฐ玉旒云。”旁้边有人笑道，“既然是皇亲国戚，说不定可以拿来和樾国皇帝讲讲条件呢！”
符雅不意他还记得自己้当日和程亦风开玩笑，说要专门替人解围，轻轻一笑，将一吊钱接了过来。
公孙天成又接着道：“符小姐回家之后也许马车坏了，就把一吊钱交给车夫让他去修理。那修理马车的人修了车子，拿了钱，便去买米面养活一家老小，而那卖米面的拿了钱或许突然想算了个姻缘卦，就又找到了老朽——这一圈转下来，一吊钱又回到了老朽的手中，然而老朽得符小姐解围，符小姐修好了马车，修车人养活了全家，卖米的又算好了婚姻ี……各人所得的利ำ处加起来是五十吊，这岂是老朽一人把一吊钱收藏着就能做到的？”
“啊！”程亦风素า未想到花钱还有这许多学问，茅塞顿ู开，激动得“倏”地站了起来，“先生高才，晚生……晚生……”
符雅轻轻一笑，将那ว吊钱又还给公孙天成：“算一卦姻缘要收一吊钱，先生的要价还真高呢！”
公孙天成也笑：“符小姐给人解围也要收一吊钱，要价也不低呀。就不知老朽在这里让你‘过干瘾’刁难了半天，应该向你收几多银两？”
看穿了自己是在想象两ä殿辩论的情形，符雅抿嘴笑道：“这钱不该向符雅收，要收就得向程大人收。符雅在这儿一忽而装张大人，一忽而装李大人，把刁难的问题都问了一回，陪大家演练了半天，这也该收点佣金吧？”
程亦风这才领会符雅原来还有这番良苦用心，急忙作揖：“小姐大恩，程某不敢忘怀，小姐但有吩咐，程某万死不辞。”
“嘻！”符雅笑道，“这就已经‘万死不辞’了？程大人真不会做生意。符雅本来还想了许多别的刁钻问题想要帮你演习演习，然后再敲诈你几本书回去解闷，现在看来倒不用了，我挑几本书就告辞吧。”
“啊……”程亦风呆呆的，“小姐爱看什么เ，尽管拿去……”
符雅也不客气，自去书架边挑选。而公孙天成知道这个ฐ女子智慧非凡，她其他的刁钻问题恐怕也都是十分关键的问题，因道：“小姐等一等，把旁้的问题问完了也无妨。程大人这里的书很多，莫非只挑几本就够了？”
符雅眯着眼睛：“还是不要了。符雅虽然缺德，但是还不想缺德成像玉旒云那个ฐ样子。国家大事我来饭后闲谈还可，若真的出谋划策，女人干政，虽不见得不祥，但总是落下话柄，给程大人找麻烦。再说，程大人孜孜不倦研究新法多年，公孙先生又多奇谋，再加上风雷社ุ的士子们……啊，还有多年来写这些奏章的大臣……合你们诸人之力，两ä院的老学究岂是对手？更别ี提符雅了。”她晃了晃手中ณ的两本书：“过几日就来归还，符雅告辞了。”说完，真的走出了门去。
程亦风愣愣的：这个女子，实在太……太特别ี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想，不错，正如符小姐所说，我致力于新政已久，公孙先生又足智多谋，方แ才他的一番见解，正是治世良策，有他襄助，我可同各官员据理力争，变法之ใ事必然可成！只不过——他望了公孙天成一眼——老先生这是来跟自己告别的啊！
“先生今后打算去往何处呢？”他掭了掭笔，打算将方才那ว关于银钱的议论记录下来，“不知先生走之前，能不能ม再多指点晚生一二？先生看了这些札记，觉得还有什么大漏洞需要及时补上的么？”
公孙天成瞥了一眼字迹密密麻麻的纸张，并没有再仔细阅读一次的意思，反而好像陷入了深思，良久，才道：“大人以为ฦ老朽方แ才的一番议论都是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么เ？”
“先生学识渊博，信手拈来。”程亦风道，“而程某就书到用时方恨少了。”
公孙天成叹了口气，摇摇头，从怀里取出一本书来交给程亦风：“老朽若得此人十分之一，也不必靠奇门盾甲â之术混口饭吃了。”
程亦风看了看，见书名是《于文正公集》，翻开来读序，作者并不认识，且这个“文正公于适之”也是没有听说过的人。但说到“公为崇文殿大学士，景隆九年主ว持变法”，且有“天变不足畏，祖宗不可法，人言不足信”的豪言，心中不觉一振，再看后面，却说他因为变法失败，最终自刎æ于家中。一个ฐ人谥为ฦ“文正”，而这位作序的又说他“由初ม迄终，名节无疵”，至少德行无亏。且不知他在变法之中究竟有何过失？
公孙天成道：“老朽同大人说要去拜祭一位故人，指的就是文正公。”
“哦？”程亦风好奇道，“先生认识于大人，不知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当初变法有哪些政令？后来又为何失败了？”
公孙天成指着那ว本《于文正公集》：“看一个人如何，就看他的文章如何，五陵少年决写不出忧国忧民之文。”
正是，程亦风想，要不然怎么说“文如其人”呢？他随便翻开一页，见上面写着“位在外也，遇而有之，人以名予之，以貌事之；德在我也，求而有之，人以实予之，以心服之”又言“独仁不足以为君子，当尽性也；独智不足以为君子，当穷理也”——这文风并不华丽ษ，但敦实厚重，是大家风范。
公孙天成帮程亦风把文集番๘到เ后面，有一篇《人才论》，开篇即道“天下之ใ广，不患材之不众，而患上不欲之众，不患士之不为，患上不欲其为”，接着便谈到楚国八股取士的弊端，以及官僚庞大之ใ害，又提出了改革科举ะ，精兵简政。和程亦风论述的新政几乎一模一样。
程亦风心中不禁既ຂ惊讶又敬佩，再翻过去，看到《君德论》《御臣论》《养兵论》《兴学论》《水利ำ论》，然后有《均输论》正与那“官买法”大同小异，《市易司论》又和“官卖法”不谋而合，而《保元贷论》，说的正是用各地赈灾的保元仓之ใ米作为朝廷放贷给百姓之本，和公孙天成所说的“官贷法”如出一辙。程亦风急急又翻了几页，看到เ《募役论》，一目十行地扫过，就知是“官雇法”的前身了。
啊，他自以为在安德刻苦钻研，开创新า法，不想于适之在二十五年前就已๐经提过了，而且论述更加清楚，各项提议也比自己和风雷社士子的更加周到เ完备。这样的一次变法竟然失败了，那么เ程亦风正在计划的新政呢？
“于大人的改制……究竟是为何失败？”
公孙天成将于适之的文集拿回来，轻轻地从头翻到เ尾，又从尾翻到头，幽然道：“文正公无过，是真宗先帝太过心急了。”
程亦风愿闻其详。
公孙天成道：“老朽初ม识文正公，在景隆三年，当时老朽还年轻，荒唐得紧，宁肯流连花街柳巷，也不想入朝为官。而且人又狂妄，自以为才高八斗，看不起做八股文章的士子，便为ฦ自己想出了一条好营生——专到เ考场替人做枪手。”
“啊……”程亦风万想不到公孙天成也有如此“荒唐”的岁月。
公孙天成道：“景隆三年时，文正公正是大人现在的年纪，官拜翰林院掌院学士。那ว年的会试由他主考。老朽先已๐答应一个富家子弟替他入场应考，却不知此人在入场前一天与人当街打架闹事，已被抓进衙门里。老朽顶他的名考试，卷子被文正公亲自判为一甲，而待到拆封看名，就露了陷。文正公找到เ那ว富家子弟，命他招出事实真相，这便找到了老朽。”公孙天成说时，望了一眼跳动的灯火，仿佛往事一幕幕尽从中闪现：“老朽以为闯了大祸，难免要遭牢狱之灾，正想着要如何溜之大吉。岂料文正公决口不提替考之ใ事，只问老朽为何学了满腹圣人文章却不肯为ฦ朝廷效力。老朽自然把平日所见之各种怪状一一数来，说：‘如此朝廷，岂值我公孙某人为ฦ之卖命？’文正公听言并不发怒，只道：‘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私有。’这句话，我到今日还记得。”
会说“学成文武艺，货于帝ຓ王家”无甚希奇，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无甚希奇，甚至谈论“天下兴亡匹夫有则”亦不甚希奇，然而要说出“天下为公”，非大仁大勇者不能ม。
公孙天成道：“文正公劝我来年应考，入朝为官，我当时依然没有答应。他也没有勉强于我，只不过自此之ใ后，常常来与我清谈。就我所抱怨的时弊，他提出一些解决之法，与我商议。久而久之，老朽同文正公结为知己。”
“景隆九年时，”公孙天成道，“据说是真宗先帝梦见他父亲神宗，责备他不会治国，使国库空虚。真宗醒后问满朝文武：‘治世当以何为先？’众官员有答‘仁’的，有答‘孝’的，莫衷一是，但大多是虚言。唯文正公答曰：‘以择术为先。’真宗奇之，问其详，文正公遂对以经世之术。真宗先帝大喜，命文正公条陈奏文可以施行之‘当世及务’，文正公领ๆ旨后，写了《答手诏条陈十事》，便是景隆改制之纲。”
这篇文显然也收在文集中，公孙天成翻到那ว一页，并不交给程亦风，自己读着，似有千般感慨：“《条陈》上后，真宗先帝立刻๑提升文正公为崇文殿大学士，令他领导变法。依文正公的设想，新า法需要先在部ຖ分州ะ县试行，观其利弊，再决定是否推行全国。如此一步一步行来，估计总要有十年才可初ม见成效。但真宗先帝ຓ性子甚急，第一个月内就不顾文正公和许多大臣的反对，连发了七十多条‘钦定’政令，第二个ฐ月又发出六十余条。”
“这么多的政令，一时之ใ间要让地方官员如何施行？”程亦风忍不住问道。
“别说地方官员，”公孙天成道，“就是京畿一带，大家也如坠云雾，不知这些政令哪一条与己้有关，哪一条与己无关，哪一条应当先行，哪一条应当后办。有的官员按照圣旨将政令全部ຖ施行，结果事务比旧时更加混乱ກ，自然叫苦不迭。有的官员则干脆假装没看到เ新政令，依旧按照ั老规矩做事，不过出了纰漏却一律推到新政之ใ上。中央尚且如此，地方上究竟新法是如何施ๅ行的，有谁知晓？”
可不是么！程亦风想道，景隆九年时，自己才八岁，住在江东水乡小城，印象里县太爷从不曾说朝廷有新规矩，大家的生活也未有过改变。可见真宗的政令到了江东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แ，就成了一纸空文。
公孙天成接着说下去：“当时田亩未曾丈量，偷逃之ใ税未曾追回。真宗又笃信佛理，不肯向寺院征税，国库空虚，哪里有用于‘均输’‘市易’‘保元’‘募役’等法的银钱？有些官员误会新法只是为了敛财，有些官员则ท是为ฦ了终饱私囊，于是将朝廷的均输衙门和市易司衙门变成了最大的垄断投机商，而保元仓就成了官办高利贷，募役一法因为暂时还无利ำ可图，所以无人问津。这样一来，怎不弄得天怒人怨？”
“岂有此理！”程亦风忍不住拍案道，“监察御史都在做什么เ？‘均输’‘市易’‘保元’‘募役’等法都是朝廷出面与百姓交易，数目巨大，必须防止官员贪污，獬豸殿应当全程监察，他们怎么能ม听任奸小借新า法之名盘剥百姓？”
“獬豸殿监察，文正公当时是这样设想的。”公孙天成道，“不过，这要求獬豸殿全心支持新法，并制订相应之监察措施ๅ……要花费时间，真宗先帝ຓ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政令全都发了出去，本来就已经惹得两ä殿六部万分不满。更何况两ä殿平章，翰林院和六部ຖ辩论，不仅可使政令越辩明，合乎公义，更可使满朝官员都对政令有所了解。真宗先帝ຓ一意孤行地发出政令，獬豸殿的御史们根本不知道政令里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又如何监察？”
程亦风沉默不语。他对朝会上的论战向来反感，觉得除了党争还是党争。但听公孙天成这样说，他不由á想道：若是和一批真正关心国事民生的大臣们讨论，对新า法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新า法被弄到这个地步，于大人怎么处置？”
公孙天成合上了文集：“文正公要替真宗先帝善后。他想，先在京畿地方整顿秩序，把新า法按照设想地施行起来，然后逐渐推行到เ各地。可是还未着手，各地要求废除新法的奏折就已经递上京来。朝会上也响起了一片反对变法只声。真宗先帝ຓ本来只求速速见到利处，不想却越弄越糟，也就有放弃之意。但文正公知道，新า法只是需要耗时费力使之按照计划施ๅ行，并不可废除，且一旦废除，举国都将对改革失望，所以他坚决反对放弃。恰真宗先帝对于变法未见成效也心有不甘，便让文正公继续主ว持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