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后,他试着稍稍行气,体内经脉ำ瘀滞不通的情况好转了许多,身体通透不少。
葫芦暗道不好,虽然不知道她要如何刁难,他却始终觉得自己何其无辜,不过就是来偷了把三丝银,而且还没有偷成,最后反倒落入她手中。
这股暖流坚决地与他身上的寒冰对抗着,缓慢地游走向四肢百骸,倔强地化解开封住他的恶寒,一点一点地帮他找回力气……
昆仑灵,生长于昆仑山一带苦寒之地,此类药材多为白色,吸取天地灵气,多有解毒、益寿之功效,雁云用以疗伤的玄音须,就生长在昆仑山一处名为“回音壁”的悬崖上;
雁云有两位师父,一位是银针ฤ楼上一任掌事、天下第一毒师萧定言。萧定言与雁云的祖父霍敬然是结拜的兄弟,由于在结义中排行第四,所以江湖人称一声“四公”,自雁云继任行主之后一直鼎力扶持,以极高的威แ望保得十六行的数十载太平,又因为是祖父辈的关系,未免与雁云父亲冲了辈分,她便和他人一样,叫萧定言一声四公。另一位师父,是暗羽楼ä杀手云边客,云边客以自创的“云上诀”三胜武林第一剑客陆真,陆真从此封剑。雁云的一身本领,便是这两位师父所授。
再往前,已离木屋不到เ三十步,鸽子声愈渐清晰,是那么เ动听。
雁云一时心中翻江倒海,眼前回闪过无数个支离破碎的片段……她重伤之下被行风卫拼死护送下山;逃亡路上行风卫精锐除了探龙之ใ外悉数战死;二人逃脱了追捕却落马摔下了山崖,幸得被人所救……
“惊鸿刃是行主的象征,没有它便不能ม名正言顺执掌十六行。”探龙说道,想当年,邓ฑ渊、杨汛叛变时,没能夺走真正的惊鸿刃,便气急败坏地令工匠伪造出一把来,企图以此令当时不愿与之沆瀣一气的银针楼和暗羽楼客臣服。
雁云意味深长地看着探龙:“所以,如果能ม保住银针楼的物,暗羽楼的人,还有惊鸿刃,便能ม保住十六行。”
探龙见她神情严肃,问道:“行主是在担心十六行有变故?”
“不管阴三叔拷问之人是否说的真话,只要这话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就说明有人想要十六行不太平。”雁云道,“我昨天审讯了那ว个飞贼,死到临头也说是偷三丝银换洛神酿喝。”
“洛神酿?”探龙沉吟,他自然知道洛神酿是何物,心想,若有人真的有这独闯十六行银针楼ä的能耐和胆子,想要用三丝银交换一盏洛神酿,也不是说不通,但不管怎样,此举ะ都是九死一生、疯狂至极的。
“如果这飞贼真是为洛神酿而独自一人上了丹青峰,至少他跟南麟使所说之人不是一伙的。”探龙道。
雁云点点头,此时天已经全黑了,月色清冷,星辰淡然,想来明天定是个阴天。她看向此时黑压压的丹青峡谷,唯有几处瞭望塔的位置,闪烁着微弱的火光。
“云边客来了吗?”她问。
“云边客已经在峡谷里等着了,若是飞贼今日逃走,他必定暗中ณ跟随调查。”探龙说道。
“好。”雁云抬起远望,以明斋的灯火忽明忽暗,而照见斋也在她的吩咐下,一直亮着灯。她心想,如果换作是她,也会在今晚逃走。
此时,秦飞与玉蔻走来,秦飞说道:“回禀行主,已๐经按照纸上所写的布置好了。”
“好,从今天开始,银针ฤ楼的六、七层,若无我之令不得入内。”雁云仰头看着眼前这座七层塔楼ä,火把照耀之下显得更加神秘。
百年以前,霍家人就是凭着倒卖漠北的药材,修建起这座塔楼,并招揽了第一批药师,研制那些叱咤江湖的毒药暗器,再卖给江湖上深陷恩怨的人。因此,毒药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十六行最早的“杀手”。在银针楼的第六层、第七层里,存放收藏着无数古老、致命的秘方แ,若说那里是天守阁最令人眼红之处,也不为过。
一切准备就绪,雁云随玉蔻起身回以明斋。
秦飞目送两人离开,目光最后落在了玉蔻上。
探龙一直知晓秦飞心意,只道:“自玉蔻姑娘调往照ั见斋,就很少来银针ฤ楼了,你若想见她,还得经常上去走动。”
秦飞挠头:“银针ฤ楼ä平日难有闲暇,我尽量吧……”
“尽量?”探龙微微抬眉,“玉蔻姑娘温婉可人,天守阁不少人倾心于她,你的‘尽量’,恐怕得‘尽快’了。”
秦飞看着玉蔻离开的方แ向,心如风过丛林,波澜哗然。
以明斋。
此时夜空清澈,月华如练。
坐忘台真是个好地方แ,葫芦心说,从这里往下望,整个天守阁的壮阔与神秘尽收眼底,其中ณ的清冷意境令引人遐思。
他看了看东边的照见斋,房间的主ว人,刚好吹灭了烛灯。
她睡了。
葫芦轻声一笑,这个ฐ善变狡黠的霍行主ว,终于睡了。
他朝着照ั见斋的方向凝视了许久,确定没有动静后,翻身跳下了坐忘台。
夜风自西向东而来,越过以明斋,越过廊桥,他似是在前面领着风儿,比风更轻更快直奔她房门。若他没猜错,照见斋与以明斋的制式是对称的。
房门掩着,里面飘来零星西域熏香的气味,淡淡的神秘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是这里没错了。葫芦心想。他从她身上嗅到过一丝这样的气味。
葫芦站定,看了看周围,正想找办法进屋。
呜呼,夜风呼号,比刚才要猛烈。
此刻,房门往里退了一些。
咦?他暗自奇怪,推了一下,门竟然开了,或者,根本就没锁。
他略微有些狐疑,最终还是推门猫了进去。
厅堂无人,中ณ间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正放着他的白葫芦酒壶,等他来取。
“喔唷。”他明白了,难怪她今晚没锁门。先是去了他体内的蛊虫,接着撤走行风卫,现在又“归还”他的酒壶,她这是准备送客。
这个ฐ霍雁云,原来心里雪亮,算准了他今晚要溜。
既然一切都被她料到,她又那么เ干干脆ะ脆把他的东西奉还,想来也不会难为他。葫芦在厅堂里转了转,借着月光东瞧西看,他知道这可是此生绝无仅有的一次机会参观霍雁云的房间,不多看几眼,回头一定会后悔。
转了两圈,发现这霍行主当真是个简洁的人,无甚稀奇玩意儿,不过又转念一想,她的银针ฤ楼里收藏了不知多少珍奇异宝,想来是看腻了,就不往屋里摆设了。
葫芦拔开酒壶,灌了一口宝华琼枝酒。
厅堂与内室之间隔着一道珠帘拱门,帘内漆黑一片,想来是她的卧房。
他盯着那片黑暗看了一会儿,想起这两天的过往,笑,心说道,霍大小姐,就此别过。
月光下黑影闪过,离开了她的照见斋。
黑暗中ณ,紧ู握着剑的雁云终于松了一口气。
离开十六行比他来时可顺ิ利多了,他按照ั这两ä天在坐忘台上观察出的路线走,尽可能地避开行风卫。当然,这么顺利还有一个原因:行风卫得了行主ว之ใ令,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霍雁云,他微微一笑,江湖上对这位十六行行主的各种传闻,在这两天都被他一一去伪存真了。
传闻一:“年纪轻轻难以执掌十六行。”在他看来,这天守阁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像那行风卫探龙、银针ฤ楼秦飞、还有那些个ฐ暗羽楼刺๐客,都对她毕恭毕敬,唯命是从;
传闻二:“从小与毒物为ฦ伍,性情孤僻,铁手无情。”他倒觉得她伶牙俐齿狡黠聪慧,一点也不孤僻,至于“铁手无情”,她对他下手的时候确实有那ว么เ一点;
传闻三:“相貌可怖,深居银针楼ä从不见人。”这就更荒唐,第一次见她骑着白马横打在路中间时,这容貌气质……嗯,皆为上佳。
看来回去以后,他得换一家酒馆听书了,这个说书先生信口雌黄得太离谱。
丹ล青峡谷前,他的马儿正噗噗打着响鼻。
“唷,任公子,好久不见啊。”葫芦摸了摸这匹叫“任公子”的宝驹,这还是他跟一个胡商赌酒赌来的彩头,胡商汉名姓“任”,对这匹马儿如亲儿子般宝贝,于是此马得名“任公子”。
葫芦躺在任公子背上,面朝夜空,眼望群星,道:“任公子,回去了。”
马儿长嘶一声,踏着清冽夜色,朝丹ล青谷口疾驰而去。
树影中,紧随他离去的方向,一道魅影穿林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