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蝉看完,把纸右移了三分,写道:“有人要对付崔家。”
李蝉捉笔,把自己้的遭遇写了下来。他与笔君交流已久,只用潦草的笔画就能让对方明白含义,写起来也就十分迅速。
李蝉“嘘”了一声,按住画轴,无声地走出巷子。
“李郎?”
“濮水府君死了,像是被一剑劈死的。”
李蝉刚将红药收入画中,在画境里知道了红药化妖的根源所在,但也不知道红药究竟凭什么吃掉了濮水府君,他望着郭洵背上腾起的水汽,等待下文。
只是个寻常力士,李蝉低头瞥了轿夫一眼。练武大致可分成五个层次,练皮肉后练筋骨,再练血髓,以至于到达先天乃至神变境界。这轿夫显然只练到了第一个层次。
轿夫情急之下一脚踹出去,李蝉侧身躲开,轿夫只觉手腕被顺势一带,一个趔趄和李蝉错开了身位,还没来得及稳住下盘,膝盖窝像被枪尖一戳,钻心剧痛!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再也站不起来。
土生土长的玄都人,说起这普天同庆的大事,都是眉飞色舞。
这一年发生了不少大事,可给货栈脚店里的说书人提供了不少素材。别提说书的,就连脚夫力士休息嚼饼子的时候,都爱掰扯那么เ几件家国天下、神仙妖魔的大事。
李狸儿却莫名的没有思考下去。仿佛进入了梦中,一切的混沌都理所当然。
街市中ณ的香风酒气却让他浑身暖洋洋的,把那股冷意一下消融掉了。
沈公讳秩,字青藤,是王门七大儒中,大儒吴时隐的关门弟子。
九十年前,又有一大儒秉朱圣之学欲穷天理,云游天下后,却觉得天理无穷,人力有时穷。自觉看尽了众生相,独未尝死味,凿石为棺,自封石棺内半月,勘破生死,明悟“心即天地”之理,被尊为ฦ王圣。
少年细眉一挑,李蝉没等他思考,就瞅着门外说:“小郎君去水边,看看那两座庙?”
李蝉被少年打断思绪,放下酒杯。
李蝉谦卑道:“不都是为ฦ我自己,只是妖魔作乱是非常之事,不免要用非常手段,也要行非常的方便。”
伸出四根修长笔直的手指,“有四个条件。”
红药睁大眼睛,没忍住看了一眼主屋,“扫晴娘娘,阿郎……怎么会生在那种地方แ?”
扫晴娘摇摇头,“阿郎自己้也不知道,少年时候,他还经常讲些有趣的事儿,说什么เ铁鸟飞天,人勿需修行便可飞天遁地,可要问他是在哪看见的这些事儿,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按笔君的话说,他呀,是天人化生。”
“天人化生?”
红药掩嘴。
扫晴娘打量着红药,“红药姑娘,你看着倒不像是妖魔。”
红药神色黯了黯,“怎么不像,我害了六条人命了。不过扫晴娘娘倒说对了,我本是凡人,后来被逼修了神道,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吃了濮水府君,便化身妖魔了。”
“做妖魔才快活呀。”徐达从碗橱上跳到红药脚边,“红药姑娘是乍逢变故,一下没缓过来。其实妖魔跟人没什么不同,只是有人管咱们这些天生会神通法术、会修行的异类叫做妖魔,有人则不同,临ภ安坊那老员外就端的识相,一口一个ฐ雪狮儿君,叫得咱心花怒放。”
红药掩嘴一笑,忽的想到了什么เ,问道:“那人也有天生会修行、会神通法术的吗?”
徐达看着门外,“自然有的,红药姑娘难道忘了,阿郎不就是天生神通吗?”
红药心中浮现起那双丹青二色的眼睛,喃喃道:“天生有神通的异类是妖魔,那,那天生有神通的人,岂非人中之妖,妖人,人妖?”
一声干咳。
红药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李蝉已走出主屋,脚边跟着戴烛。
“说什么呢?”李蝉面色古怪。
红药以为李蝉怪自己背后议论他的是非,连忙说:“阿郎不要误会,我只是……”
李蝉瞄了一眼徐达和众小妖,摆手道:“不必跟着叫阿郎,是它们非要分个主次,你还照ั之前的,叫李郎就好。”
大庸的阿郎是对男主人的称呼,红药顿了一下,想到เ扫晴娘唤李蝉作少郎,少郎却是少主人的称呼,不禁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看到红药的目光,扫晴娘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正要解释,徐达抢道:“阿郎可是扫晴娘娘一手带大的,扫晴娘娘是大妖,就算大摇大摆上街也不怕被修行者识破,平日阿郎不便时,都是扫晴娘娘代他出面,和人打交道。”
扫晴娘看起来正值桃李年华,但红药自己也是二十余年没变过模样,便不觉得奇怪,只是听说扫晴娘不惧修行者,便敬畏地说:“日后还托扫晴娘娘多多照拂红药。”
“叫我姐姐好了。”扫晴娘微微一笑,见锅中水开了,走到墙边。一个ฐ陶罐精连忙让开,扫晴娘从陶罐后边提起装面粉的麻袋。
谯楼的鼓声隐隐传来。
李蝉看了一眼天色,已到เ了寅初。前番在画境中耗神极大,又与李昭玄激烈搏杀了一番๘,精神已十分困顿。不过肚子饿得发昏,他低头看了一眼捋起袖子的手笔上的淤紫ใ伤痕,对红药招了招手。
“地方窄,给厨房腾点空。”
宋无忌在灶里控制ๆ火势,徐达在一旁对锅碗瓢盆众小妖指手画脚,扫晴娘已揉起面来。红药本来对扫晴娘心生敬畏,见这景象,却只觉得亲近,只是李蝉叫她出去,不能ม过去帮忙。
两ä个夜叉鬼头飞舞着将扫帚精等妖怪迫开,李蝉走到เ天井中ณ央,调整呼吸,运转血气,手臂先是涨出血色,血色一消,淤紫色便淡了一分。红药怕打扰李蝉疗伤,在一旁不敢出声,李蝉却很轻松地喊了一声。
“红药。”
“阿郎?”
李蝉顿了一下,没有扭转红药的称呼,望着天井框出的一方青空,黯淡的晓色里还依稀有几颗残星。
“你吃了濮水府君的妖身,得了它的神通,也沾了它的妖念。异类相杀,是天道之常,你当时又心怀怨恨,所以,害了六条人命……但不论原因如何,这六人死在你手上,你要做人,就不能忘了这件事,反而要记在心里。缓过这一阵,跟我去作些补偿。”
红药点头,嗯了一声。
李蝉转过头看她一眼,松了口气。
“阿郎是怕我有心结,我的确有心结。”红药说,“但正因为ฦ阿郎有这心,才会救我。”
“我只是借此机会脱身罢了,也省得李昭玄追究。”李蝉摇头,“你不必感激我。”
“我怎么想,那是我的事儿。”红药轻轻笑了,“阿郎,我有件事要问问你。”
“什么?”
“刚ธ听徐达说,阿郎是天人化生,是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