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家人那样注视着,谢霁以为身边的少女会害羞地松开他的手。
谢临风和谢淳风正凑在一块低声交谈些什么,谢弘和谢澜则坐在一旁้研究一本泛黄的古籍,前不久才从收权风波中ณ脱身的信阳女侯宁三娘也在,与五嫂王氏倚在窗边逗弄小孩儿,看样子她与谢澜好事将近,用不了多久就会正式成为谢家女眷中的一员。
他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曾救过他、又追随他多年的部下,沙哑道:“你该知道,我早怀疑你了。”
护卫中那些平城的老部将都认识关北多年,对他此举不甚理解,一时间议论纷纷。
傅西朝好像读懂了他的眼神,被烤得干裂的脸赤红无比,捂着鼻瓮声道:“少侠,你带姑娘们走罢,我……我没事的。”说罢,还傻傻一笑。
傅西朝恍然,学着照做。
谢霁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臣,已有理想之人。”
“婚事要提上日程了。堂堂祁王府一直没有女主ว人,像什么样子?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朕疏忽了唯一的弟弟。”
谢澜犯事了。
她相信九哥,也相信自己的心。
伤口很小,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决意向宝儿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不该在这般情况下与之重逢。
她那甜甜的笑容淡去些许,朝前走了一步,又顿住,不太确定似的打量着他。
回房的步履明显匆忙了许多,迫不及待似的。
“还有,她让我转告你,‘扬州河岸的烟花,很好看’。”转述完毕,谢淳风悄声离去,自始至终没有一字多言。
云姨娘擅长煲汤,莲子雪梨汤、红豆粳米粥、燕窝银耳汤每日变着花样来,如此养了数日,谢宝真总算好转了些,面色也红润了不少。
苏氏火急火燎地请了大夫前来诊治,只说是‘水土不服’,要好生将养。
谢宝真心中闷了一瞬,很快调整好心情跪坐于谢霁对面,伸手抚平斗篷上的褶皱。
谢霁身形绷紧ู,将装着碎片的木盒搁置案几下,哑声开口道:“坐。”
谢霁眉头一皱,很快反客为主ว握住了她的指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宝儿,若是我瞒了你一件事……”
谢霁恨不得将她揉入怀中,一辈子珍藏起来。他抬起手,顿了顿,改为调整了一番微微歪斜的金笄,隐忍道:“看见了,很衬你。”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你与仇剑闹翻了,师徒俩反目成仇。这其中的缘由我无从猜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仇剑将你藏了那么多年,谢家几乎ๆ掘地三尺都不曾获得过你一丝半毫的消息,三年前却突然查到你在平城的下落,这其中必定是仇剑在推波助澜。也就是说,你被父亲寻回谢家,或许还包括秋狩、春祭的意外,全是在他的计划ฐ之内。”
谢临风并不介意,他已๐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沐浴着如雾似纱的灯火,谢宝真低落道:“我原是想和你独处的,谁知中途多了个五哥和阿爹。有父兄在,想和你说句贴心话都不成。”
晚膳过后一家人闲聊了会儿家常,便陆陆续续散了回房。
谢霁没说话。和他的胎记并存的,还有许多狰狞陈旧ງ的伤疤。
谢霁忽的按住她的手,不让她掀开着最后一层遮羞布,声音嘶哑又无奈:“宝儿……”
“知道啦。”少女软软地应允,眸中满是信任。
偏生少女抬起圆润的眸子,呼气如兰道:“好些了吗?”
谢宝真并非玩笑,在谢霁惊愕的目光中,她屈膝一礼,抬臂摇铃,旋๙转间百花裙层层绽放。
她雪腮微红,也不知是染了胭脂还是血气上涌,低低补充道:“这支祝神舞,只为你一人而跳!从今往后,愿天神庇佑九哥顺遂平安,永无伤痛!”
……她做了一个ฐ梦。
这种形同陌路的感觉着实令人焦躁。
正聊着,梅夫人一身命妇礼衣光彩烨然地出了门,扬声道:“宝儿,上车。莫要误了时辰!”
“何以笃定?”谢宝真问。
正聊着,屏风后的席位来客了,听嗓音是几个年轻的公子。
谢淳风这才面色稍缓,漫不经心戳着碟子里的龙须糕,酸溜溜道:“难为宝儿惦记。不知道的,还以为老九才是亲哥哥呢。”
谢宝真也没想到如此绝技,第一次出脚便是用在了九哥身上。
接连两招都被谢霁破解,谢宝真急了,下意识使出了第三招——旋๙身抬腿,朝对方两ä、腿、之间顶ะ去!
谢宝真并没有跑出很远,只坐在院中的石阶上,将燥热得快冒烟的脸埋入臂弯中,大口大口呼吸以平复紊乱的心跳。脑แ中乱糟糟的一片,不断充斥着‘他怎么在白天沐浴’‘完了九哥失节了我也不纯洁了’‘脸好烫会不会烧烂’‘九哥的身体好漂亮’……诸如此类的奇怪念头。
似是没料é到เ谢宝真会突然闯入,谢霁有些慌乱ກ地拿起外袍遮在身上。浅色的袍子扬起又落下,盖住那ว具肌肉纹理漂亮得不像话的身形,随即他回过身,乌沉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惊慌失措的少女。
洛河水畔波光粼粼,夜风袭来,陌上杨柳依依,星辰和月亮温柔地注视着相拥的两人,四周一片悄寂。
没想到谢宝真摇了摇头。下一刻,她猝不及防扑了过来,像儿时和谢淳风玩闹那般抱住谢霁,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闷闷道:“我心疼!你这么好,不该遭受这些无妄之ใ灾。”
最上一层是个宽敞的单间,堆着些许桌椅杂物。推开门,谢宝真跟着谢霁的步子穿过房间,来到走廊处,顿时瞪大了眼。
这也在意料é之中。谢霁一向勤奋能吃苦,就像个不知疲倦的机括齿轮日复一日转转不息。
可是,他为ฦ何不来见自己?
谢宝真幻想了无数种可能,越想越心忧,满桌的佳肴美酒也无心品尝了,匆匆赶回家一问,却被告知谢九郎一直呆在自己้的小院内,不曾出门。
周围灯火正盛,白衣少年抱臂站着,抬头望月,镀着火光的侧颜清俊完美,仿佛周围人群来往嬉闹的热闹都与他无干,有种遗世独立的冷寂之感。
用过晚膳后,谢乾特意批准子女们一同去摘星楼拜月祈福。但谢宝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俨然已๐经忘却前几日梅夫人大怒之事,趁着兄嫂祭月之时偷偷溜出了摘星楼,打算再去买碗冰食吃。
谢宝真看了看糖点,又看了看湿淋淋的谢霁,恍然明白道:“你出去大半日,是为了给我买这最后一道吃食?”
和苍白的面色不同,谢霁的眼黑而沉静。他垂首看着担心不已的谢宝真,缓缓从怀里摸出两包油纸包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