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娘就在一旁就只管掉泪了:她眼下哪还有啥阳关道!那家人,她是死活不嫁的,那妮子的脾气,谁要非叫她嫁给那ว家人,明着那是死路一条,她要是愿意嫁,还能等到今儿?
“俺娘在一旁听着,一张脸真是没处搁,想一想,好好一个花蓇朵般的闺女,弄到瞎子瘸子都没人要的份上!她当娘的该有多伤心!可是为了我姐,也只得掉着泪求人家:老六啊,你就算是可怜咱家妮子吧!
“我姐一句话不说,收拾了自己的小包裹,半夜就要走。我娘说你上哪,你这个样子能上哪?我姐就说:坑死坑埋,路死路埋,不死就活着,只离了这个ฐ门。我娘说:你这何必!你爹不过是说说气话,叫我说,他虽是气话,说得也不是没一点道理,我看不如就嫁了,女人,反正都是嫁人的命,一辈子跟谁都是过?我姐说了:我偏偏就是跟他不能过!我娘说:我看吧,不管咋说,他不瞎不瘸,家道吧,人吧,也不算太差,又跟你都这样了,还能咋?我姐就说:我宁愿嫁给瞎子瘸子也不嫁给他!我继父就抓了我姐这句话,说,好啊,你不是瞎子瘸子都嫁吗?你走啊!你嫁啊!咱庄后头就有个瘸子,你倒是跟他过去呀!只怕就你这样子,那瞎子瘸子也不会要你!我姐就走了,谁都想不到,她真就半夜三更敲了那陈老六家的门。”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在这样的故事、这样的人面前都是多余,都显轻飘。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陪在一旁,默默地帮她做一点什么,比如抻抻布片,递个针线。
“就是强迫呗!”
“那不久村干部又来提亲了,我姐还是不答应。他们后来就来了硬的。”
我平静地说:“我知道你知道。”
我单刀直入:“陈秀亭现在在哪里?”
我又问:“你们这是做的什么?”
我又问那站在旁边的女人:“陈秀亭去了哪里?”
我一字一句说:“人活着是为了死。”看到薛亮脸上刚ธ刚绽出的一丝不屑,我紧ู跟着说:“为了安详地死,宁静的死,坦然的死。”
薛亮思索的时候,喜欢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会儿,我盯着那个ฐ不断ษ晃来晃去的身影,斟ต酌说:“现在,我就是要跟你讨论另一个领ๆ域的问题——回到เ我最初的问题——人活着为ฦ什么?”
“薛亮你听我说,我爱你,我怕失去你,所以我才一直瞒着你……”
我摇摇头:“薛亮我对不起你,这些年,我不该瞒着你,我知道你一直都对我很宽容,你容忍了我很多,让我有了一个保存自己体面与尊严的神秘空间,为此我真得好好谢谢你……”
“是的,可你一定要相信……是的,我会帮你,即使……”
我听着他这样几乎是语无伦次的话,知道他心里一定是很乱ກ的,这在薛亮,真是从没有过,他一向是个很条理的人。从这里,我推测事情没有我原先想得那ว么严重,却也一定非常复杂。
想了,我便有意调侃地说:“薛亮,你瞧,我前几天还想,有可能ม会给你再生一个大胖儿子呢,看来,这理想这辈子不能实现了。”
医生安抚我:“先别ี着急,要等进一步检查了再说。”
因我一时无法回答她,只得转移话题:“今天在哪里吃的饭?跟谁在一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说着就想把他扶到เ沙上坐。
在薛亮一再地追问下,我忽然呆住,一时间竟哑了,意识到薛亮这样并不是无意的醉话。
“真正的杀人凶犯抓到เ了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什么时候放人?”
老人把水坐在炉子上,一边拿那个旧纸片煽๓着火,噗噗嗒嗒的煽风声音里,老人就说:“这俩人的关系,不好说的,咱也看不透。”
老人升着火,把锅拿过来,想到เ院里加一点水,或是院里的水管冻住了,他又跑到เ远一点的地方,在一个住家户的人家水管那里接了一锅水,好一会儿回来,才接上原先的话:“你问那陈秀玉呀,她是俺前庄,跟俺不一个庄。”
“她也走了。”
“你找她?”
“因为ฦ他也有把柄握在了我们手上。”
“当然不是。”
我因为ฦ身体上与心理上的双重紧张,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哪里还有功夫应他的话。就听他自问自答地说:“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我的傻瓜!就算你是只狐仙,我也认了!”
我们住的小区,夜间非常安静,听得到เ远处夜间行车的剌叭与汽笛,只是隐隐的,像是夜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