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说你呢！”这位很有派头的瘦上校放开嗓门吼叫道，“你要为你的所作所为受处分的。”
他在地上醒来时，鼻子正在流血，这倒正和他一直假装的那种折磨人的脑病的症状一模一样。病房里闹哄哄乱成一团。达克特护士在哭泣，约塞连挨着她坐在床边，一个劲地向她赔不是。主管上校怒气冲冲地朝约塞连大喊大叫，说他绝对不能允许病人肆意调戏护士。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你明明知道你是第一次碰到某一情形，但你却感到เ你过去好像经历过它？”约塞连敷衍地点了点头。牧师的呼吸由á于急切的期待而变得急促起来，因为他准备让自己的意志与约塞连的联合起来，同心协力，最终揭开像巨大的黑幕一样笼罩在人类生存之上的永恒奥秘。
这样的疑虑一刻不停地折磨着牧师那瘦削、多病的躯体。世上有没有哪怕是一种真正的信仰，或者人死后究竟有没有灵魂？有多少天使能ม够在一根大头针的针尖上跳舞？上帝在创造万物之前的那ว段漫长岁月里究竟在忙活些啥？如果没有其他的什么人需要防范，那有何必要在该隐的前额打上个ฐ保护的印记呢？亚当和夏娃真的生过女儿吗？这些就是一直不断地折磨着他的重大而又复杂的本体论问题，然而，在他看来，这些问题从来就不及善良和礼貌等问题来得重要。那些怀疑ທ论者在认识论方面进退维谷的困境让他急得冒汗，他不能接受对一些问题的解释，可又不情愿将问题视为ฦ无法解释而不予理会。他从来都是处在痛苦之中，可又一直心怀希望。
“阿费！”内特利吓得目瞪口呆。
“因为ฦ那样我的那位就会因我让她为了钱而干活跟我生气，”内特利ำ回答说，一面焦急地看着他的姑娘。那姑娘正不耐烦地盯着他，嘴里咕咕哝哝地开始抱怨起来。“她说如果我真的喜欢她，就该把她送走，而同另外两ä个人中间的一个上床。”
关于他在山上的那所房子，卡思卡特上校所知道的一切就是他有这么一所房子，而且讨厌它，他每隔一周去那儿呆上两三天。
它一点也不像卡思卡特、佩克姆和德里德尔这些干净、利落、诚实的美国名字。
牧师顺从地低下头看了看那ว份打开着的杂志，看见是满满一页ษ社论，内容是关于美国驻英格兰的一支轰炸机大队的随军牧师在每次战斗任务前都要在简令下达室里做祷告：当牧师意识到เ上校并不准备训斥ม他时，他高兴得几乎要哭起来。自从那ว个ฐ闹哄哄的夜晚，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朝穆达士上校的鼻子揍了一拳之ใ后，卡思卡特上校遵照德里德尔将军的吩咐把他扔出军官俱乐部ຖ以来，他俩几乎还没说过话。牧师起初担心的是，他前天晚上未经允许又去了军官俱乐่部，上校因此要训斥他。他是同约塞连和邓巴一道去的。那天晚上，这两ä个人突然来到林中ณ空地上他的帐篷里要他同他们一起去，虽然他受到卡思卡特上校的威胁，但他觉得他宁愿冒惹卡思卡特上校生气的危险，也不愿谢绝这两位新朋友的盛情邀请。这两ä位新า朋友是他几星期前去医院的一次访问中刚刚结识的。他的职责是同九百多名陌生的官兵生活在一起、并与他们保持最密切的关系，而这些官兵却认为他是个ฐ古怪的家伙，顺此，他势必会在人际交往中遇到不少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而这两位朋友却卓有成效地帮他从其中解脱了出来。
卡思卡特上校一心渴望当将军，以至于他宁愿尝试任何手段，甚至不惜利ำ用宗教来达到目的。在他下令把战斗ç飞行的次数提高到六十次的那个ฐ星期的某天上午的后半晌，他把随军牧师叫到他的办公室里，突然朝下指着他办公桌上那份《星期六晚邮报》。上校穿着卡其布衬衫，领口大敞着，短而硬的黑须茬子映在雪白的颈子上，富有弹性的下唇下垂着。他是个从未被晒黑过的人，他总是尽可能地避开阳光，免得皮肤被晒黑。上校比牧师高出一个头还要多，身体宽出一倍，因此，在他那副趾高气扬的官架子面前，牧师感到弱不禁风，苍白无力。
那个浑身雪白的士兵像块展开的、上面有个洞的绷带，或者像港口里一块破碎的石块，上面有一根扭曲了的锌管突出来，除了那个得克萨斯人之外，病房里其他的病人都是软心肠。他是那天晚上被悄悄送进病房里来的，从第二天早晨他门看见他那一刻起，大家就厌恶地避开他。他们神情庄重地聚集在病房的另一角，用恶毒的话语和受到เ冒犯的口吻低声议论着他；他们反对硬把他这令人恐怖的模样塞到他们面前，怨恨他那极为醒目的模样，活生生地向他们提醒了那令人作呕的现实，他们都害怕同一件事情：他将开始呻yin。
权衡再三，约塞连常常还是宁愿呆在医院里，尽管医院有医院的毛病。那里的护士往往好管闲事，那里的规定，如果执行的话，很有约束性，那ว里的管理也常常干预病人的事情。由于病人随时有可能住进来，他也不能ม总指望有一群活泼的年轻人跟他住在同一间病房里，而且，文娱活动也常常没什么意思。他不得不承认，随着战争的继续，人们越来越靠近战场，医院的情况已๐在逐步变坏。在战区内住院的病员情况恶化得十分明显，这立即说明了战争变得越来越激烈。他越深入到เ战斗中心去，那儿病员的情况也就越糟，直到最后医院里来了那ว位浑身雪白的士兵，除了死之外，他不可能病得再厉害了，而他很快就死了。
阿费彬彬有礼地微笑着，指着下面的目标，十分大度地敦请约塞连朝下看。约塞连接连不断地用手拍打着阿费，并一个ฐ劲地对着那条爬行通道做着手势。
“哈，你看那ว儿，”阿费挨着约塞连大声惊叹道，他那胖胖的圆脸上闪出兴奋而又着迷的神情。“那儿原先准是个弹药库。”
德·科弗利少校每次租公寓，总会遇上不少危险，尽管如此，他唯一的一次受伤，竟出乎意料地生在他率凯旋的队伍进入不设防的罗马城的时候。当时，一个衣衫褴褛的醉老头一个ฐ劲地格格直笑，站在近处，对着德·科弗利ำ少校猛掷去一朵花，不料，伤了他的一只眼睛。紧接着，那ว个撒旦一般的老头，幸灾乐祸地跃上德·科弗利少校的汽车，粗暴而又轻蔑地抓住德·科弗利少校那颗令人敬重的白苍苍的脑袋，在左右两颊上嘲弄地吻了吻——嘴里有股酒、奶酪和大蒜混合的酸臭气味。随后，老头出一阵呵斥ม似的沉闷的干笑，便又从车上跳回到欢庆的人群里了。德·科弗利少校仿佛身陷逆境的斯巴达人，自始至终没有在这场可怕的磨难面前畏ั缩半步。直到了结了在罗马的公务，回到皮亚诺萨岛，他方才去找医生，治自己的眼伤。
要是亨格利·乔不幸再次完成自己้的飞行任务后，驾驶军邮班机，每隔四天左右，他便像备受了折磨一般，嘶哑了嗓音，狂地闯来罗马。大多数时候，他住在士兵的公寓里。德·科弗利少校究竟租了多少房间，谁也说不准，就连住底层的那ว个穿黑色紧身胸衣的胖女人也搞不明白，虽说房间是她租给德·科弗利少校的。德·科弗利少校租下了顶ะ层所有的房间，约塞连知道，一直到五楼还有他租的房间。轰炸博洛尼亚后的那天上午，亨格利ำ·乔๒在军官公寓里现约塞连跟露西安娜同床睡觉，竟着了魔似的跑去取自己的照相机，这后来，约塞连在五楼ä斯诺登的房间里最终找到了那个手持干拖把、身穿灰白色短裤的女佣人。
“重要的是要让他们不停地宣誓，”他跟自己้的追随者解释道，“至于他们是否心诚，这无关紧要。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也让小孩子们宣誓效忠，尽管孩子们连什么เ是‘宣誓’和‘效忠’都还一窍不通。”
在布莱克上尉看来，凡是支持他的这场光荣宣誓效忠运动的军官，都是竞争对手。于是，他便昼夜二十四小时密谋策划，始终保持一步领ๆ先。他要做报效国家第一人。每当其他军官在他的激励下，推行他们各自的签字效忠的方法，他便更进一步，让到情报室的每个杂种必须过两道签字效忠关，接着是三道，再又是四道；然后，他又推出宣誓效忠，之后，便让人一遍、两遍、三遍、四遍地同声齐唱《星条旗》歌。每次当他击败竞争对手，布莱克上尉便轻贱了他们，嗤笑他们不学他的招数。可每次当他们步他的后尘，他便又不安地退避一侧，绞尽脑汁想别的新计策，好再奚落他们一顿ู。
梅杰少校没有欢乐的一生中，命运自始至终接二连三地对他进行恶作剧，使他成了不幸的牺牲品。这些恶作剧中ณ，最早的便是让他生就一副叫人极不舒服的酷似亨利·方แ达的相貌。第二个恶作剧，是他一出世就给取了梅杰·梅杰·梅杰这么เ个名字。他一生下来就被取名梅杰·梅杰·梅杰，这件事是桩秘密，只有他父亲一人知晓。直到เ梅杰少校注册入幼儿园，人们才现了他的真名，而且也因此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他母亲的性命给断送了，她不想再活下去，于是，日渐消瘦下去，最终离开了人世。然而，这在梅杰少校的父亲实在是桩好事，因为ฦ他早就决定，如果逼不得已，就跟大西洋一太平洋食品商场那个ฐ坏脾气姑娘结婚。再说，要是她不死，想不给她一笔钱，或是不给她一顿毒打，就休掉她，对这种可能性，他一向是不怎么เ乐่观的。
梅杰少校的父亲和加尔文教信徒一样，也信仰宿命论。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不管是谁碰上了什么触楣头的事情，全都是上帝ຓ的意志的体现，不过，他自己的那些不幸却尽是例外。他抽烟，喝威士忌酒。靠了能ม说会道和振奋人心的机巧ู的谈话——尤其是他谎报自己年龄时，或是讲述有关上帝及他妻子难产生下梅杰少校的那段颇令人噱的趣话时编造出的话，他腾达了。有关上帝及他妻子难产的那段趣话是这样说的：上帝创น造整个世界ศ，只用了六天的时间，而他妻子光为了生下梅杰少校，分娩期足足持续了一天半。那天，要是换了个ฐ不中用的家伙，或许会站在医院的过道里束手无策；要是换了个ฐ懦弱的家伙，或许会妥协了，给孩子取其他一些极好听的名字，但，梅杰少校的父亲熬了十四年，才等到这么เ一个机会，他是无论如何不愿错过的。
“糟糕得很呢，”约塞连快乐地答道。
“没那么เ说，倒是桩好事，”约塞连告诉他说，“因为我向来就不吃这东西。我的肝脏不好。”
“他骂我是个自命不凡的混蛋，对着我的鼻子狠狠一拳。‘你是个啥东西，一个自命不凡的混蛋？’刚说完，他便把我打得仰面倒在了地上。砰！就像这样。我骗你不是人。”
“我说的处女，就是那个新娘。他俩其实年纪还很小。那ว天来我诊所，两人事先没预定。当时，他们结婚才不过一年多一点。真可惜，你没眼福。那姑娘长得极甜，人年轻，实在是很漂亮。我问她经期是否正常，她竟羞得脸绯红。我想我今生今世是会永远喜爱那ว姑娘的。她就像是梦中的美女，脖子上挂了条项链，项链下端是一枚圣安东尼像章，垂在里面的胸脯前。那胸脯真是美妙绝伦，是我先前从未见过的。‘这对圣安东尼来说，实在是个可怕的诱惑。’我开了个玩笑——只是想让她放松些。‘圣安东尼？’，她丈夫说，‘谁是圣安东尼？’‘问你妻子，’我对他说，‘她可以告诉你谁是圣安东尼。’‘谁是圣安东尼？’他问她。‘谁？’她问。‘圣安东尼，’他对她说。‘圣安东尼？’她说，‘谁是圣安东尼？’在诊察室里，我替她做了详细检查，现她还是个ฐ处女。趁她重新穿上紧身褡，把它钩在长统袜上的当儿，我跟她丈夫单独谈了一会，‘每天晚上，’他夸口道。你要知道，他实在是个ฐ自作聪明的家伙。‘我从来不错过一个晚上，’他夸口道，像是真有那么เ回事儿。‘每天早ຉ晨上班前，她给我准备早餐，用餐前，我还要跟她作爱，’”他向我夸口说。只有一个ฐ办法可以跟他们解释清楚。过后，我把他俩重新叫到一起，用诊所的橡胶ด模特儿，给他们表演性交的示范动作。这些橡胶模特儿都在我的诊所里，此外，还有男ç女生殖器官的各种模型，我都分别锁在几个柜子里，免得人家说三道四。我的意思是，我曾经有过这些东西，可现在，一无所有，连诊所都没了。有的只是这低体温，真让我担心。在医务所给我当助手的那ว两个ฐ家伙，简直是蠢猪，连看病都不会。他们只知道牢骚。他们以为自己有难言之ใ苦？那我呢？那天，在诊所给那ว对新า婚夫妇做性交示范时，那ว两ä个家伙要是在场就好了。当时，那对新า婚夫妇望着我，好像我是在跟他们说以前从未有人听说过的事。你从未见过有谁会如此兴致勃勃。‘你是说这样？’男的问我，且动手演示了一番。你要知道，我清楚什么人在这种演示ิ过程中到了什么时候兴趣最大。‘没错，’我跟他说，‘行了，你们这就回家去，按我的方แ法试几个ฐ月，看是否有效。怎么เ样？’‘好吧。’说罢，他们便很爽快地付了钱。‘祝你们快乐่，’我对他们说。他们向我道了谢，于是便一同走了出去。他伸手搂住她的腰，仿佛等不及带她回家作爱了。几天后，他一个人跑到เ我的诊所，告诉护士说，他得马上见我。一旦我俩单独见了面，他便对着我的鼻子狠狠一拳。”
“一边含一颗，”奥尔说。
弄不到海棠，我就含七叶树果。含在嘴里。”
邓巴霍地坐起身，“让你说中了，”他激奋得叫了起来。“确实是少了样什么เ东西，我一直很清楚少了样什么东西，这下我知道少了什么เ。”他使劲一拳击在手心里。“就是缺少了爱国精神，”他断言道。
流浪汉、娼妓、罪犯、堕落分子、无神论者和粗鄙下流的人，有产者，亦即上等人，理应获得更多的选票。
他的确指望能钓到เ鳕鱼。不过幸好他没有钓ี到，因为要是真的钓到เ了，他会把鳕鱼生吃了，还会迫着我们也生吃，因为他找到เ一本小书，那书上说生吃鳕鱼没关系。
“接下来，他找到一把蓝色的小桨，小得和纸杯冰淇淋里的小勺一般大。真的，他就用这把桨划了起来。想靠这么เ根小木棍划动我们这条总共重九百磅的救生筏，你能ม想象得出来吗？再后来，他找到เ一个ฐ小小的罗盘和一张大大的防水地图，他把地图摊开在膝盖上，又把罗盘放在地图上。他坐在那ว里，背后拖着装有鱼饵的钓鱼线，膝盖上铺着地图，地图上压着罗盘。他使尽全身力气划ฐ着那ว把蓝ณ色的小桨，好像他正全划向马略๓卡岛。真***！他就这样划ฐ了大约半个小时，直到救援艇来把我们接走。”
对马略卡岛奈特中ณ士知道得一清二楚，奥尔也一样，因为约塞连常常对他们谈起西班牙、瑞士和瑞典境内这样一些避难地的情况。美国飞行员只要飞到这些地方去，就会被拘留แ到战争结束，而且生活条件极其舒适奢侈。在拘留问题上，约塞连是中队里的头号权威。每回飞往意大利最北部ຖ执行任务时，他总是谋划着如何以紧急情况为借口飞到瑞士去。当然，他想去的地方是瑞典。瑞典人智商高。在那儿他可以脱得光溜溜的同那ว些低声细语、半推半就的漂亮女郎一块游泳，并且生下一大群快活散漫的小约塞连来。在瑞典，没有人会耻笑他的这些私生子。而且，他们一落地，国家就会担负起供养他们的责任，直到他们长大成人。但是，瑞典太远了，很难到达。约塞连只好等着飞越意大利境内的阿尔卑斯ั山时高射炮火把他飞机的一个ฐ引擎打掉，这样他就有理由飞往瑞士了。他甚至不想告诉他的驾驶员他要把飞机带到哪里去。约塞连常常想找一个他信得过的驾驶员合伙干。他们可以假称引擎受损，然后来个机腹着6๔，毁掉说谎的证据。可是，他唯一真正信得过的驾驶员只有麦克沃特。那家伙无论走到เ哪儿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仍然喜欢做低空俯冲来寻开心，擦着约塞连的帐篷飞过去；紧贴着海ร滩游泳者的头顶ะ盘旋๙，飞机推进器喷出的强大气流在海里划出一道道黑浪ฐ，飞机过处，浪花飞溅，长达数秒钟。
多布斯和亨格利·乔都不能ม考虑，奥尔也不行。当约塞连遭到多布斯ั的拒绝，心情绝望、一瘸一拐地走回到自己的帐篷时，奥尔又在摆弄那ว个炉子阀门了。这炉子是奥尔用一只铁壳油桶倒过头来改装而成的。他把炉子摆在地中央，水泥地面平坦光滑，是他铺修过的。他双腿跪在地上，正起劲地干着呢。约塞连竭力不去注意他，瘸着腿疲倦地走到自己的行军床前坐下来，吃力地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前额上的汗珠变得冰凉冰凉的。多布斯使他感到沮丧，丹ล尼卡医生也使他感到เ沮丧。现在看到了奥尔，他似乎觉得厄运正在逼近，越沮丧起来。在他的身体内部ຖ，各种各样的紧张感一起涌出来刺๐激着他，他的神经抽搐起来，一只手上的青筋开始突突直跳。
奥尔转过脸打量着约塞连，两片湿漉漉的嘴唇咧开着；露出两排大龅牙。他把手伸到เ旁้边他自己的床头柜里，取出一瓶温热的啤酒，撬开盖递给约塞连。约塞连啜饮完上面的啤酒泡沫，向后仰起脑袋。奥尔狡诈地望着他，不出声地咧嘴笑着。约塞连谨慎地盯着奥尔。奥尔窃笑了一阵之后，转过身蹲下去继续干活。约塞连紧张了起来。
“你别摆弄了，”他双手紧ู握着啤酒瓶，用威胁的口吻请求道，“你别ี摆弄那炉子了。”
奥尔平静地格格笑着说：“我快干完了。”
“不，你没有，你正要开始干。”
“这是阀门，看见了吗？就快全部装ณ好了。”
“你很快又要把它拆开。我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这混蛋。我已经看你这样干了三百次了。”
奥尔高兴得浑身直抖动。“我要把这根汽油管漏油的地方补上，”他解释道，“我已经差ๆ不多全弄好了，只有一点点地方还渗油。”
“我实在没法看下去，”约塞连干巴巴地说，“如果你想做一件大东西，那不成问题。可是这阀门是用这么多小零件拼凑起来的，它们那么小，那ว么无足轻重，我眼下可没有耐性看着你辛辛苦苦地摆弄这些该死的玩意。”
“它们是小点，可这并不意味着它们无足轻重。”
“这我不管。”
“让我再干一回吧。”
“等我不在这儿的时候你再干吧。你是个ฐ不知忧愁的白痴，你根本不理解我的感觉是什么滋味。就在你摆弄那些小玩意时，我出了一些事，这些事我根本无法向你解释。我现我无法容忍你。我开始恨你。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认真考虑把这个瓶子砸到你的脑袋上，或者用那边那把猎刀戳穿你的脖子。你明白吗？”
奥尔领悟地点点头。“现在我不会再把阀门拆开了。”他说着就动手拆阀门，他用手指费劲地捏着那个小小的装置，缓慢地、不知疲倦地、精益求精地干着。他俯着身子，脸紧ู贴着地面，一副专心致志、聚精会神的模样，好像他的脑子里什么เ杂念都没有。
约塞连暗暗地诅咒着他，打定主意不再理睬他。“可你***โ究竟为什么เ急着摆弄这炉子呢？”一转眼他又忍不住叫喊起来。“外面还热着呢。过一会儿我们还可能去游泳呢。你为寒冷操什么心呢？”
“白天越来越短了，”奥尔不动声色地说，“趁着这会儿有空，我打算把这炉子给你装好。等我装好了，你就会有一个全中队最好的炉子。我现在正装着的这个供油控制器会保证这炉子整夜燃烧不灭，这些金属散热片会把整座帐篷烤得暖烘烘的。你睡觉前可以把钢๐盔盛满了水坐在炉子上，这样你醒来时就有热水洗脸。这不是很好吗？要是你想煮ุ鸡蛋或者烧汤的话，你只要把锅坐在上面，拧大火苗就行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给我？”约塞连追问道，“你会到เ哪里去？”
奥尔忍不住心头一阵快活，矮小的身体突然哆嗦起来。“我不知道，”他大声说道。接着，从他那直打战的两排龅牙中间突然迸出一串ธ奇特的、颤抖的格格傻笑，好像一阵情感爆。他满嘴唾沫，边笑边说，声音都变得含糊不清了。“要是他们不断地这样把我击落，我不知道我会到哪里去。”
约塞连被感动了。“奥尔，你为ฦ什么不争取停飞呢？你是有理由的。”
“我只剩下十八次飞行任务了。”
“可你几乎每次都被击落。你每次飞上天不是降落到水面上就是强行着6。”
“噢，飞行任务我倒不在乎ๆ。我觉得它们非常好玩。你不领航飞行时应当试着跟我一块飞几回，就为开开心，嘿嘿。”奥尔满脸堆笑，斜眼瞅着约塞连。
约塞连避开他的目光。“他们又叫我领航飞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