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吴学章，这才叫阶级友爱。”赵毓青对吴学章笑笑，又对其他孩子说，“都回去坐好，继续开会。”
“同学们，”道静站起来，严肃地看着那个讥笑了皮得瑞的学生说，“皮得瑞的发言是对的。他联系了实际。他功课很好，可是家里穷，想上学，上不起。他下了课，还要上车站去捡煤ศ渣和破烂，时常饿着肚子来上课……同学们，咱们想想，中ณ国儿童这样受苦倒是什么原因呢？”
他就钻到煤窑里做了一年多的煤矿工ื人，参加领导了唐山五矿的大罢工ื。察北抗日同盟军一起来，他又赶到张家口做了营的军事指挥员。察北同盟军失败，他回到北平找到河北省委的关系，于是他又转到保定一带来搞农民运动。当时高阳、博野、蠡县、完县、深泽、饶阳、定县、安国一带的广大农民，因为忍受不了地主ว高利贷者和苛捐杂税的压榨，以及农村经济的急剧破产，在党的领导下，正连续不断地秘密酝酿着反抗和暴动。在林道静到เ定县教书前，江华已๐经作为定县附近几个ฐ县的中ณ心县委的县委书记在这一带秘密活动。为ฦ了迷惑敌人，他通过徐辉的关系，找到林道静，这才隐蔽在小学校中。
他本想在这里找党的关系，同时找个职业来维持生活；对是党的关系不好找，找职业更困难。在苦闷中他忽然想到了去投考学校。于是白天他跑到前门外小市上去当小工ื，挣几毛钱来贴补叔叔的家用；夜晚，他就伏在叔叔家里狭窄的屋子的一角，点着灯复习功课。他很用功，不过四五个月的时间，他便自修完了投考大学哲学系的各门功课。托人买了一张假文凭，就考取了北京大学的哲学系。在入北大前，他已经找到เ了党的关系。在他考入北大后，党即分配他领ๆ导北大的学生运动。这就是他工人而兼大学生的来由。
离开饭厅，江华跟着道静仍回到她的屋子里。一进屋，道静向江华忿忿地说：“你生气了吧？……你看那些人对你多不客气呀！”
道静旁若无人的倔强劲，江华微笑不语的沉稳劲，和伍雨田à那个探头探脑แ煞有介事的滑稽劲，引起了全屋子人更大的笑声。两个ฐ女教员扔掉了筷子笑得前仰后合。只有校长王彦文觉得教员们对于新า来的客人太不礼貌了，便调解似的晃着筷子细声细气地喊道：“诸位，诸位别ี这么เ笑啦！江先生是远道的客人，这样取笑，对待客人多不恭敬呀！……江先生，别见怪，我们大伙跟道静可都像兄弟姐妹一样呢。”
王彦文是个四十岁的老姑娘，从来还没有结过婚，因此对于别ี人的婚事就带着特别的敏感和关心。
“校长，我有个表兄失学了，他就要来找我找事情。您给帮帮忙吧！”道静事先就编好了一套话。
“对！别ี忘了，也别ี丢了。”
说完晓燕就要走。道静一把拉住她，从衣袋里掏出夜间给卢嘉ล川写的信来，说：“你把它交给徐辉，请徐辉想法再把它交给卢嘉川。”
第二天下午五点钟，正是学生们下课之后公寓里人们出出进进的时候，李槐ຈ英屋里来了一个打扮得挺漂亮的瘦小而活泼的女学生。道静隔着门缝望见了，这正是纪念“三一八”时打阎庚的徐辉。她急忙走进李槐ຈ英的屋子里。徐辉跳起来握住道静的双手，笑着说：“林道静，好久不见啦，想不到在这儿碰见你……”
“找到เ王晓燕啦，”李槐英小声说，“她干着急也没办法。后来我和她一同去找了从前我们学生会的一个干事徐辉，这才有了主意。徐辉说明天下午到我屋里来找你。你看，这是晓燕给你的信。”
道静突地打了一个冷战，想：“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她把身子稍稍挪动一下，冷冷地说：“是的，我们很好！……”
等了一会，胡梦安见道静没有说话的意思，就用打火机又点着了一根纸烟叼在嘴上，觉得坐着的硬木椅子很不舒服，他把椅子挪得离墙稍远一点，用椅背顶在墙上，就支着腿仰着身子躺在临ภ时凑成的“沙发”上。
亲爱的同志们呀，太阳、花儿、云鸟，
低低的婉转的歌声飘散在一间寂静的小屋里。道静坐在凳子上，一个ฐ人对着火炉上冒着热气的蒸笼，轻轻地随口唱着自撰的歌儿：
但是第二天夜里，她仍然还去贴，还去给住家户的门口塞传单，而且不再像第一夜那么เ慌乱ກ。她转了许多条小胡同，贴了许多。因为这次是在黎明前去的，夜里巡ำ逻的警察已๐经疲乏็了，因此，她顺利地散完了她准备散的宣传品，安然地走回家里来。
她走了，怀着新า战士初上战场，而且又是独自作战的那种惶悚的心情出发了。开始她在各个ฐ小胡同里逡巡着，真好像一个ฐ寻找主顾的夜游女人。后来一看左右没人，她就鼓着全身的勇气，把早就涂ิ好了胶ด水的传单，用舌尖舔上口水迅速地贴到了墙壁上。贴第一张的时候，她的手不住地哆嗦，腿也在发软。这时候，年夜凑在一起的许多青年朋友的面容忽然涌ไ到了她的面前——他们要都在这儿该多好呵，大家贴，一下子就全贴完了！可是，现在，在这黑暗的深夜里只有她一个ฐ人。孤单、恐怖。她不但怕警察，而且也怕真拿她当下流女人看待的男人们。贴了几张，胡乱地向几家住户的门口塞了几张，她实在支持不住了，就匆匆地跑了回来。
不远处传来了几声橐橐的皮靴响和低低的人语声，按两三个月来的习惯，他知道已经是清晨三点钟了，这是值班的卫兵们在换黑夜的最后一班岗。再有一两ä个钟头天就大亮了，那ว时候，到那时候——不，每一分钟他都可能被突然从地上拖走。个人的生命，个人的一切算得了什么，可是，党的事业，集体的事业，还在燃烧着的斗争火焰却不能叫它停熄下去。
他再一次地试图挪动僵硬了的躯体。他把全身的力气都放到เ两条胳ฑ膊上，他咬紧ู牙关把两ä条胳膊肘并撑在地上，在心里喊了一声：“动！”尽管痛得血和汗一齐涌流出来，但是身体却仍像千斤巨石，动也不动。
各处涌过来的北大学生奔向了马神庙的北大西斋。歌声也随着人群豪迈地然而又微带凄凉地到处震荡。
…………
看看已经到เ了三院门前，道静就替他们和解道：“二位别争了。看看礼堂里面那ว么多人……看样今天参加的人还不少呢。”说着，他们三个人都走进了礼ึ堂。
道静悄悄推了邓云宣一下，小声说：“到เ处都是监视的军警，你小声点吧。”
晓燕急得脸都红了。她拉住道静的手，一本正经地说：“小林，徐辉把你交给我了，我要对她负责。你可真不能去！”
但是在她摸着黑穿衣服的时候，道静也醒了。她颤巍巍地坐起来开了灯。晓燕急忙去拦她：“小林，别胡来！刚ธ才我摸着你身上还挺烫，可不能ม出去！”
“有什么重要的件吗？给我吞下去！”道静用沉痛的小声急促地说，并且掀起枕头准备寻找什么。
一到屋里，她站在他身边，激动地看着他，然后慢慢地低声说：“真的？你——你不走啦？……那、那就不用走啦！……”她突然害羞地伏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并且用力抱住了他的颈脖。
戴愉挨着她站住了。
“燕，从思想上你必须提高警惕。”一边走着，戴愉一边热切地告诫着王晓燕，“一定要防止这些人利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旗号来拉拢、欺骗幼稚的同学，现在各个ฐ班上都在酝酿成立学生自治会，这都是那ว些反动学生在搞争权夺利ำ的把戏，你一定知道了。所以，我们必须站稳无产者的阶级立场，同一切资产阶级的思想作殊死的战斗ç。”
愤懑แ讥讽的议论，在污臭的拥挤的候车室里散布着。突然，玻璃窗狠狠地响了一下，一个军官模样的年人，举ะ着盒枪向屋里的“囚犯”们喊了一声：“友军要到了，不许再嚷！谁再说话，拉出去枪毙！”
“何应钦到เ北平也没这么เ抖劲呀！”
参加了“”并没有使晓燕感到เ幸福和愉快，反而被一些莫名其妙的痛苦缠绕着。她不知自己是怎么样一步步远离了所喜欢的人，而同一些不大喜欢的人搅到了一起。她在书桌前看不下书，心里烦躁不安。这时她打开了抽屉，抽出了白天林道静给她的一封信，忍不住又从头看了一遍。说也奇怪，道静给她的信，她竟没有给戴愉看，几次她想告诉他，可是还是被对道静那生了根似的友情挡往了。这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戴愉走了之后，晓燕趴在床沿上，痛苦地、迷惘地轻轻喃喃着：“天啊，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切都像梦，像梦那样变幻着。我，我怎么能够再同她说话呢？……”
“小林，是不是打不定主意？”许宁郑重地说道，“红军经过长征北上抗日，陕北地区的形势是很重要的。那里也会需要干部ຖ。你如果决心去，有什么เ困难我可以想法帮助你――小林，我多么希望我们一块儿走！”
我想你一定愿意去的。我是不能ม留在北平了，你知道，我妈总扯我的后腿。小林，下决心和我们一起去吧！这对你、对我们的事业都是有好处的。”
戴愉坐下后点着烟卷，盯住道静看了一会，才开口。――因为ฦ他一向是这样，所以道静也没有理会。“这几天生活怎样？还在教书吗？”
“小林，在想什么？”一个ฐ低沉的声音把她从幻想惊醒过来。她抬头一看：戴愉穿着一套半旧ງ的自由布的学生装，手里拿着一个ฐ报纸包站在她面前。她赶快从桌旁的椅上站起身来，顺ิ便把水果篮往桌底下一放，让他坐在凳上。
“谢谢你们，”道静低声说着，“不是我一个人有这样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