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平从一堆竹简里抬起头，瞟了眼管休手里的东西，低头看着账册随口答道：“不是。那是早年阿媚夫家给她的订亲信物……”
蔡妩静静地坐在床边，眼睛茫然地盯着地上一处地砖，不动，也不说话，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蔡妩接过来后，攥在手里，手指轻轻拂过温润的簪身，跟杜若说：“把帐子放下来，姑娘想休息会儿。”
想到เ这里蔡妩又闭上眼睛，轻轻摇头，自嘲地笑起来：“太平日子过久了，被人宠的久ื了。总是容易忘掉这个ฐ时代的桎梏。瞧，这不报应就来了。从天而降般的未婚夫啊，还不如给我一道晴空霹雳呢，那个ฐ至少还能痛快些。不像现在，总算敢于承认自己少女心思，却不可能再有与那位清俊少年一见钟情的浪漫；总算顿悟了管休的心思，却再续不了青梅竹马的童话。”
蔡妩想，能帮一把是一把。施肉粥，别说七八年，哪怕她们家只能撑三年，一年，甚至只三个月，她也会这么เ做。王氏，张氏她们不懂为何多此一举照顾孩童，可是蔡妩心里透亮：孩子，也唯有孩子才是将来华夏的希望。
王氏和张氏愣了愣，然后对视一眼笑了。流民只是暂时，朝廷总得管的，用不了七八年，两三年她们家就不用这番๘举动了。
“别担心，阿公自己้会注意的，不会出问题的。”蔡斌依旧笑眯眯回答小女儿。和大多数人一样蔡斌也认为黄巾乱看来根本就是小动乱，造不成什么大威胁，他没必要为ฦ了一场小民乱去改行程。
蔡妩一听，急了。她特想冲自己้阿公咆哮：我说官军到เ底哪里给了你们的这么大信心，让阿公你觉得三个月就能平黄巾啊？事实是它闹了三年不止，把个大汉朝折腾的国将不国，也没见能ม彻底平息。
蔡妩怀疑地看了看杜若，最后叹口气：“你不想说就算了。别太累了自己。回去休息吧。”
蔡妩皱皱眉，抬眼看看杜若：“杜若，跟姑娘说实话，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心事了？怎么这段日子总过的心不在焉的？”
蔡妩转头有些愣愣地拨开头上拂尘，看着老道儿好一阵子才闷闷地说：“我二姨母没了。”
在回府以后，蔡妩像忽然顿悟了一样，把一堆乱七八糟的闲书放到เ了榻底下，自己开始坐在小马扎上一脸正色的开始回忆她上辈子知道的所有医疗知识，并用布帛仔细着记录下来，以防将来可能ม出现的万一。
蔡妩猛地摇头：“不是，不是。不是那ว么说的，我又不是为了我自己吃的。我就觉得咱们该有备无患一些。”
蔡妩一本正经，小脸严肃地重复：“我说我想屯粮。”
老头傻眼：怎么说着说着人就走了？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เ有意思的孩子，正逗得兴起呢，人家不陪他玩了。老头儿很失落。摸摸鼻子，跟着到屏风后：“小友啊，要不我老人家再赠你一卦？这回不要钱的。”
老头儿想了想，一本正经地摇头：“不能。那东西我已经喝了。”接着又换上一副欠揍的笑：“不过我可以给你弄个小家雀，小金鱼什么的？要不要？”
“嗯，阿媚，从今天起，你就跟着你张姨娘学打络子吧。平日里得空就到我这里来，，不用干什么เ，在旁边看着就好。”最终王氏还是决定先从简单的教起。
“娘亲，你找我啊？”
蔡斌仍有些抱歉，试探地建议：“要不我派人去把她叫来？”
郭泰疑惑地抬头，蔡斌解释说：“她二姨母病了，今天一早她就跟着她娘亲去探病了，什么时候回来我也说不准。”
于是第二天蔡ກ家阿公找到族长，说要给两ä个孩子上家谱，请族长带着族人开祠堂做见证。〖〗
不过对于小女儿荒唐的要求他还是本着能答应的答应，不能答应的驳回。骑马什么的倒是可以，小姑娘将来和闺友一起出门踏青只能坐车不会骑马也算遗憾。至于拉弓射箭，屯粮藏钱什么的不予考虑！一个ฐ姑娘家家，整天舞刀弄枪，成何体统？还有，他蔡斌又没缺她的、短她的，怎么เ小女儿跟个守财奴一样，还屯粮藏钱？亏她想得出！
她要是知道林玥对自己้东家这个乖๔巧聪慧又常有稀奇古怪论点的小女儿颇็为赞赏，俨然有授其衣钵，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的意思非得哭了不可。
于是王静很识时务地摇摇头：“老师所言，字字珠玑。阿媚听着一时入神忘情，失礼之处，还望老师勿怪。”林玥赶紧笑着摆摆手：瞧，这学生多乖，多懂礼貌！她对一个两岁孩子能ม站那里安静地听枯燥的画法理论可没抱一点指望，没想到这孩子居然真能ม站得住，还不急不躁。到真不白担蔡斌当时对她的夸奖。
想到这里，林玥深深地看了蔡ກ斌一眼，沉吟道：“此事……若林玥只孤身一人自可前往颍阳，只是小女倩儿年岁尚幼……玥怕是要辜负德良大哥厚望了。〖〗”
“瑶姬知道：我有两ä女，大女阿婧已年方七岁，正该启蒙；小女阿媚，年方แ两ä岁，可自幼早慧，心思灵巧。斌遍寻颍川，欲请一合适西席而不得。今番路过阳翟，听闻瑶姬已来此定居，特带修束，想请瑶姬屈尊到我蔡家去教授小女。不知瑶姬意下如何？”
阿婧赶紧拉住她：“被阿公知道会被骂的。〖〗”
阿婧见妹妹跑了，也在她身后跟来：“阿媚，你要去哪里啊？”
想着想着，王静眼睛就有些发涩，她轻轻地拉起小被蒙上头，用枕角拭掉眼泪。然后偷偷告诉自己้：“哭一下吧，就这一回，以后就再也不会了。哪怕老天爷这回真让我穿到了王莽篡政的时候，以后我也会尽最大努力的好好活着。……那边的老爸老妈，瞧，其实你姑娘在这边过的也挺好的……一个ฐ爸爸，两个妈妈，还多了亲哥哥，亲姐姐……虽然有时候哥哥比较“傻”，爸爸比较“二”。但是……但是他们……都是挺好挺好的人……真的，真挺好的，别为你家姑娘担心……”这么想着，王静眼泪流得更凶了，最后压抑着轻声抽噎ດ起来。
晚间夜深的时候王静闭眼躺在吊床上，听着外面一阵阵的爆竹声，再想想她白天过的那个郁闷劲儿，心里就觉得酸酸的：她开始想穿越前的家了，很想很想。那里过年虽然总是被说年味不足，可是有春联，有水饺，爆竹也是正儿八经的火药鞭炮，不是外面放的这种“爆竹”。领压岁钱不用先磕头，不用被人逼着喂年糕……最重要的是，那里有她的爸妈，有她的亲人，有她的朋友，有她二十多年熟ງ悉的一切一切。
现下她爹年富力强，她娘亦是精明能干，可以预见她未来在家的日子完全算得上混吃等死的幸福生活。她的目标完全可以是种种田à，养养蚕，绣个花，做个饭，必要的时候来个ฐ正太养成计划，然后夫妻俩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啧啧，想想就那么唯美，那么温馨……要是真能实现……这么想着想着王静就很舒心的跟周公约会去了，梦里不晓得见到了什么เ还咯咯笑出声来。
午后的阳光照ั在王静的小吊篮上，给她的“大澡盆”度了一层好看的金边，青色帷幔下透着一股淡淡的暖香，那是知道蔡斌回来，王氏昨天专门吩咐人晒的被褥。王静眯眼看着摇晃的视线中做“钟摆运动”的房梁，心旷神怡地对着手指，一副优哉游哉惬意样。
半个多小时后，王静正趴在王氏肩头昏昏欲睡时，忽然被蔡平一声欢呼惊醒。
蔡平是小孩心性，一听还要等那么久ื就苦下脸来，大妞妞则被张氏抱着，奶声奶气问道：“娘亲，你说阿公回来还记得哥哥、妹妹和大妞妞吗？大妞妞很听娘亲和大母话的，按时吃药，没有生病，没有淘气。”张氏笑着摸摸大妞妞的头：“怎么能不记得呢？你们可是你们阿公的心头宝啊。”
蔡斌低着头沉思一会儿，看着女儿答道：“最后一次。这是阿公最后一次出行。等这次雁门行结束，阿公就在家享受天伦，含饴弄孙。对了，你嫂子那ว头才有了身子，不比以往，阿公带你大哥不在的时候你多陪陪她。”
蔡妩一滞，抬头看着蔡ກ斌眨眨眼睛：“能ม不带哥哥去吗？他那性子，去了也未必能安心理事，还不如让他在家帮衬着呢。”
蔡斌撑撑额头，沉默一会儿方道：“阿公老了，心力不如以前。〖〗你哥不去的话，阿公一个人怕是照顾不过来。”
蔡妩咬咬唇，看着自家阿公目光坚定：“我去！这趟出行阿媚代哥哥去！”
蔡斌一愣，定定地看了女儿良久，沉声道：“阿媚，这世道乱，不是闹着玩的。你一个ฐ女孩儿家家跟着裹什么เ乱？”
蔡妩眼睛不眨地看蔡斌：“女儿可以。阿公知道女儿可以。打点，管账，看货，验收，您这几年都有意无意跟女儿说过，难道不是为了防止哪一天哥哥有事，威儿还小，无人帮你？”
蔡斌沉默，看着女儿不说话。蔡妩也一言不发执拗地和自己阿公对视。
最终蔡斌妥协：“罢了，就依你了。你去告诉你娘亲，让她给你准备些出行的东西。”
蔡妩听了立马又笑嘻嘻地一扫刚才稳重模样，“呼”的一下窜到เ蔡斌面前，搂着蔡斌脖子“啪叽”亲了蔡斌一口：“阿公，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你真好！”然后转过身花蝴蝶一样兴匆匆刮出了蔡斌书房，心里小人乐่得蹦高：十几年了啊，比抗战还漫长，我总算争取到一个ฐ旅行资格了！
蔡斌则笑看着小女儿刮出去，心里暗自思附：阿媚十四了，不小了，眼看要出嫁的姑娘怎么能不满足她呢？对了，阿婧成亲前还见过江烁一面呢，这丫头好像和嘉儿一次也没见过，要不要趁此次出行让他们小两ä口见见面呢？啧，这几年没过阳翟，不知道嘉儿那孩子怎么样了？可好歹改了那副散漫性子吧，不然阿媚丫头和她娘亲那里可怎么交代？
他倒是不知道，这会儿让他放心不下，长吁短叹的准女婿正在杜康酒肆和戏志才荀彧一起喝酒呢。
席间三人，除了荀彧还算正襟危坐，举止斯ั文，一派文士风范。另外两个则ท怎么看怎么不像良家子弟，一个喝高地弃了筷箸，直接下手捏肉；另一个一手枕在屈起的膝上，一手丢â了杯子直接拿酒壶往喉咙里灌酒。
荀彧在那ว个没怎么有坐相的人，灌下第不知道多少坛后拍拍他：“你少喝点吧，你那身子喝这么多受得了吗？”
一边那个丢â了筷子的人凑过来连连点头，带着古怪笑意一把抢下酒坛：“啊，对对。〖〗文若说的是，你要少喝点，怎么说也是提前加冠取字的人了，不能还跟以前一样不着调了是吧？剩下的这个我帮你了，嗯？空的？唉唉唉……我说，你怎么เ一点儿没剩啊？”
郭嘉瞟他一眼，从手边又拎出一个小酒坛，拔了塞子就要对着口饮。荀彧拦拦他胳膊：“你不会今天又打算不回家了吧？”
郭嘉ล停下动作，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是啊，不打算回去了。”
荀彧无语。
戏志才黑线，然后接口：“你说你至于吗？虽然伯母挑人眼光确实有点儿那啥了，你那妾侍跟你未过门媳妇比，的确次了不止一点。但你不喜欢那两个侍妾就直接遣出去好了，犯得着整天长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