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秋风：也叫打秋风，利用各种借口索取财物。
严州虽然是座府城，并没有什么大绅士，顶大的一个ฐ进士底子的主ว事。因为ฦ发达的晚，上了年纪，所以不到เ京里去做官，只在家里管管闲事，同地方แ官往来往来，包揽两件词讼，生发生发，借此过过日子。虽然也没有甚么เ大进项，比起没有发达的时候，在人家坐冷板凳，做猢狲大王，已经天悬地隔了。这位主事老爷姓魏名翘，表字竹冈，就住在本城南门里头。只因本年十月十二是他亲家生日，他亲家是屯溪有名的茶商，姓汪名本仁，他所以特地预早一个月奔了前去：一来拜亲家的寿，二来顺便看看女儿，三来再打两ä百块钱的秋风1，回来好做过冬盘缠。后来严å州信息不好，家里写信给他，催他回去，汪本仁说：“亲家，现在正是乱ກ信头上，你年纪大了，犯不着碰在刀头上，我这里专人去打听，如果势头来得凶，连你宝眷一块接了来，就在我这里权且顿ู身。倘若没有什么事情呢，你再回去不迟。”魏竹冈听了亲家的话，只得权时忍耐。等到胡统领ๆ大兵一到，土匪平静，他儿子又赶了信去，连着前头他亲家汪本仁派往严å州的人也就回来了。魏竹冈晓得家乡无事，把心放下。其时，亲家的生日早经做过。他又住了几时，辞别ี起身。亲家知道他是靠抽丰过日子的，于盘缠之外，加送了他二百块钱的年敬。女儿又在自己私房当中
坐轿回到衙中ณ，传齐三班1衙役，立刻就要升堂理事。又叫人知会城守营，摆齐队伍，前来助威แ。诸事停当，然后庄大老爷升坐公案，把一干人提到เ案前审问。庄大老爷一见这班人，仍旧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情形，对这些人说道：“本县想这些兵勇真正可恶！一定今天要正法两个ฐ，好替你们伸冤。所有被害的人家，本县已经禀明统领，一概ฐ捐廉从丰抚恤。你们的状纸想都已写好的了，先拿来我看，好拿钱分给你们。”众人一听，又有钱给他们，又替他们伸冤，真正是个青天大老爷，又连连磕头称颂不迭。于是齐把那ว状子呈上。庄大老爷看过之ใ后，便吩咐左ุ右道：“照这状子上，赵大房子烧掉，又打死一个小工ื，顶顶吃亏，应该抚恤银五十两ä。”立刻堂上发下一锭大元宝。赵大拿着欢喜，众人望着眼热。下余钱二、孙三、李四、周五、吴六、郑七、王八，也有三四十两ä的，也有十两ä、八两ä的。
各等语。等到告示ิ发出，庄大老爷方แ才回到上房打了一个盹。次日一早，先上府禀明此事。府大人听了甚是踌躇，想了一回，叫他先到เ城外面回统领ๆ。其时统领ๆ正在好睡的时候，管家又不敢喊他。庄大老爷在官厅里，一直等到一点半钟，肚里饿的难过，意思想转回衙门，吃过饭再来。偏偏又有人来说，统领已经睡醒，只好等着传见。一等等到两点多钟็，船上传话下来，吩咐说“请”。庄大老爷上船见了统领ๆ，先行礼ึ谢过昨天的酒，然后归坐，慢慢的谈到公事。庄大老爷便把昨天晚上的事，禀陈了一遍，又说：“昨天晚上卑职在船上，就得到เ这个信息，恐怕不确，所以没有敢回。”胡统领一听他言，方想起昨日家人曹升来说
从杭州ะ到严å州，不过只有两天多路，倒被这些“江山船”、“茭白船”，一走走了五六天还没有到เ。虽说是水浅沙涨，行走烦难，究竟这两ä程还有潮水，无论如何，总不会耽搁至如许之ใ久。其中ณ恰有一个缘故：只因这几只船上的“招牌主ว”，一个个都抓住了好户头，多在路上走一天，多摆台把酒，他们就多寻两ä个钱；倘若早到地头一天，少在船上住一夜，他们就少赚两个ฐ钱。如今头一个ฐ胡统领就不用说，龙珠本是旧交，虽不便公然摆酒，他早同王师爷等说过：“等我们得胜回来，原坐这只船进省。那时候必须脱略一切，免去仪注，与诸公痛饮一番๘。”这几天龙珠身上，明的虽没有，暗底下早ຉ已五六百用去了。第二个文七爷，比统领ๆ还阔：他这趟出来，却是从家里带钱来用，并不是克扣军饷。一赏玉仙就是一对金镯子；一开开箱子，就是四匹衣料；连着赵不了赵师爷的新相好兰仙，赵不了还没有给他什么，文七爷看了他姊妹分上，也顺手给了他两件。这种阔老，怎么叫人不巴结呢。第三个是兰仙同赵不了要好。虽然赵不了拿不出甚么เ，总得想他两个ฐ；做妓女的人，好歹总没有脱空的。第四个周老爷，他这船上一位王师爷，一位黄老爷，都是绝欲多年的，剩ທ得个ฐ周老爷。碰着吃酒，他却总带招弟，一直不曾跳过槽。小虽小，也是生意。还有大人跟前的几位大爷、二爷同着营官老爷，晚上停了船，同到后梢头坐坐，呼两ä筒鸦片烟，还要摸索摸索。大爷、二爷白叨了光，营官老爷有回把不免破费几块。他们有这些生意，就是有水可以走快，也决计不走快了。往往白天走了七十里，晚上一定要退回三十里。所以两天多的路程，走了六天还不曾走到。
三人之ใ中ณ，别人犹可，只有文七爷见了统领，听了隔壁闲话，知道统领ๆ是指桑骂槐，已经受了一肚皮的气。刚才统领ๆ出来，又一直没有睬他，因此更把他气的了不得。回到自己้船上没有地方แ出气，齐巧一个贴身的小二爷，一向是寸步不离的，这会子因见主ว人到大船上禀见统领ๆ，约摸一时不得回来，他就跟了船家到岸上玩耍去了。谁知文七爷回来，叫他不到เ，生气骂船家。幸亏玉仙出来张罗了半天，方才把气平下。一霎小二爷回来了，文七爷不免把他叫上来教训几句。偏偏这小二爷不服教训，撅着张嘴，在中ณ舱里叽哩咕噜的说闲话，齐巧ู又被文七爷听见。本来不动气的了，因此又动了气，骂小二爷道：“我老爷到省才几年，倒抓过五回印把子，甚么好缺都做过，甚么好差都当过，就是参了官不准我做，也未必就会把我饿死。现在看了上司的脸嘴还不算，还要看奴才的脸嘴！我老爷也太好说话了！”骂着，就立刻逼他打铺盖，叫他搭船回省去。别位二爷齐来劝这小二爷道：“老爷待你是与我们不同的，你怎么好撇了他走呢？我们带你到老爷跟前下个礼ึ，服个软，把气一平，就无话说了。”小二爷道：“他要我，他自然要来找我的，我不去！”说着，躲在后梢头去了。这里文七爷动了半天的气，好容易又被玉仙劝住。
邹太爷摸不着头脑，呆呆的坐了半天。忽然心生一计，趁众人忙乱的时候，一溜溜了出来，赶到自己屋里。他那里还该得起公馆，租了人家半间楼ä面，一夫一妻，暂时顿身。两块松板支了一张床，旁边放着一个ฐ行灶，太太赔嫁的箱子虽说还有一两ä只，无奈全是空的。太太蓬ศ着个ฐ头，少说有一个月没有梳，身上飘一块，荡一块。他那副打扮，比起大公馆里的三等老妈还不如，真正冤枉做了一个太太！而且老两ä口子都爱抽烟，男的又连年不得差使，不要说坐吃山空，支持不住，就是抽大烟也就抽穷了人家了。
1佐杂：指官署中ณ的辅佐官员。
陶子尧自己估量：“一共总只剩得七百几十两ä银子，还有二百多块钱的钞票。如今又去五百。照ั此情形，山东不见得再有汇来，倘若用完，叫我指着什么呢？”想了好半天，只得据实告诉了魏翩仞，托他想法子同讼师商量，先付若干，其余的打完官司再付。魏翩仞听了无法，于是叫他先付三百。后来讲来讲去，陶子尧只肯先付二百。魏翩仞无奈，只得拿了就走。出得门来，先去通知了仇五科。仇五科道：“翩仞哥，又有点小进项ำ了。”魏翩仞道：“这个自然。我们天天在四马路混的是那一项ำ呢？”五科一笑无言。
一到เ上海ร就同洋人打好合同，索ิ性多说些，二万二的机器，乐得说他四万银子。二万不够，又托朋友在庄上借了二万。价钱统通付清，机器不日可到。洋人那边是万万不肯退的。现在既然山东来电å一定要退，只好请讼师同他打官司。倘若打不赢外国人，你这机器本不要退，这笔讼费至少也得几千两ä，还有别的费用，也只好由á你报销。况且王观察面前也有得推托，叫他不至于来逼你。你说这话可好不好？”陶子尧连称“妙计……”。又说：“我上次发去的电报，早禀明二万不够，还要请上头发款，这话是埋过根的。”
他姊夫虽说当的是洋务差使，于这文墨一道也甚有限，听他舅爷说要到เ院上上条陈，他便郑重其事的，戴上老花眼镜，先把舅老爷浑身上下估量了一回，嘴里说道：“看你不出，有这样的大才情！但这位中丞是个ฐ精明不过的，一个ฐ条陈进去，总要请各位老夫子过目。倘若把话说岔了，老夫子就要批驳下来。所以这上条陈一件事，竟是难上加难，非有十二分大本领的人，决不敢冒险。倘若说错，反不如藏拙的好。”他说这话，原是看不起他舅爷的意思。陶子尧便说道：“我也不知道好不好，所以拿底子送给姊夫过目。”他姊夫也不理他，便把条陈一条一条的念去，碰着有几个不认得的字，便把舌头在嘴里打一个滚，含糊过去。一个条陈看完，竟有大半不懂。看看舅爷还坐在对面，少不得要批评他两句。停了半晌，说道：“老弟肚里实在博学，但上头的意思是要实事求是。你的文章固然很好，然而空话太多，上头看了恐怕未必中ณ意。愚兄于这笔墨一道虽及不到你老弟，论起官场上阅历却比你老弟多些。”
这几天里，抚院很认得了几个ฐ外国人，提起富强之道，外国人都劝他做生意。抚院心里亦以为ฦ然，就向他们着实叨教。回省之后，有几个会走心经的候补老爷们，一个ฐ个上条陈，讲商务，抚院一概收下。内中有一个候选通判，是洋务局老总的舅爷，姓陶名华，字子尧，靠他姊夫的面子，为他文墨尚好，有时候做封四六信1还冲得过，所以他姊夫就求了抚院，委他在洋务局里充当一名文案委员。他见姊夫上院回来，屡屡谈及抚宪大人近来着实讲求商务，凡有上来的条陈，都是自己过目；候补班子里很有两个因此得法。他把这话听在肚里，心想：“像我在这里当文案，每月拿他二十四两银子薪水，就是当一辈子也不会出头。现在既ຂ有这个机会，我何不也学他们上一个条陈？或者得个好处，也未可知。就是说的不好，像我这候选的，又不求他甚么，谅来是没事的。”主意打定，便开了书箱，把去年考大考时候买的甚么“商务策”、“论时务”从新า拿了些出来摆在桌子上。先把目录查了半天，看有甚么เ对劲的，抄上几条，省得费心。可巧有一篇是从那里书院课艺上采下来的，题目是《整顿商务策》。他看到这个题目，急忙查出原文来一看，洋洋洒洒，足有五千多字，一起一结，当中现现成成有十二条条陈，把他喜的了不得。大略๓看了一遍，也有懂ฦ得的，也有不懂得的。上头还有几个ฐ外国人的名字，看了不知出处。心下踌躇道：“如果照ั本抄誊，倘若抚宪传问起来，还不出这几个人的出典，就要露马脚。”又想把这几个人名字拿掉不写，“又显不出我的学问渊博。”想来想去，“好在抚台也是外行，不如欺他一欺。倘若问起来，随便英国也好，法国也好，还他个糊里糊涂，横竖没有查考的。”主ว意打定。他又是聪明绝顶的人，官场款式，无一不知，把头尾些须改了几个字，又添上两行，先誊了一张草底，说是自己打肚子里才做出来的，同姊夫说明原故，请他指教。
何藩台便叫人到官医局里请张聋子张老爷前来看脉ำ。张聋子立刻๑穿着衣帽，来到藩司衙门，先落官厅，手本传进；等到เ号房出来，说了一声“请”，方แ才跟着进去。走到宅门号房站住，便是执帖二爷领ๆ他进去。张聋子同这二爷，先陪着笑脸，寒暄了几句，不知不觉领到เ上房。何藩台从房里迎到外间，连说：“劳驾得很！……”张聋子见面先行官礼，请了一个ฐ安，便说：“宪太太欠安，卑职应得早ຉ来伺候。”何藩台当即让他坐下，把病源细细说了一遍。不多一刻๑，老妈出来相请。何藩台随让他同进房间。只见上面放着帐子。张聋子知道太太睡在床上，不便行礼，只说一句“请太太的安”。帐子里面也不则ท声，倒是何藩台同他客气了一句。他便侧着身子，在床面前一张凳子上坐下，叫老妈把太太的右手请了出来，放在三本书上，他却闭着眼，低着头，用三个ฐ指头按准寸、关、尺三步脉ำ位，足足把了一刻钟的时候，一只把完，又把那一只左ุ手换了出来，照样把了半天。然后叫老妈子去看太太的舌苔。何藩台恐怕老妈靠不住，点了个火，枭开帐子，让张聋子亲自来看。张聋子立刻站了起来，只些微的一看，就叫把帐子放下，嘴里说：“冒了风不是顽的！”说完这句话，仍由何藩台陪着到เ外间开方แ子。张聋子说：“太太的病本来是郁๗怒伤肝，又闪了一点力，略๓略动了胎气。看来还不要紧ู。”于是开了一张方แ子，无非是白术、子芩、川连、黑山栀之类。写好之ใ后，递给了何藩台，嘴里说：“卑职不懂得甚么，总求大人指教。”何藩台接过，看了一遍，连说：“高明得很！……”又见方子后面另外注着一行小字，道是“委办官医局提调、江西试用通判ศ张聪谨拟”十七个字。何藩台看过一笑，就交给跟班的拿折子赶紧ู去撮药。这里张聋子也就起身告辞。少停撮药的回来照ั方煎æ
起先太太出来的时候，另外有个小底下人奔到เ外面声张起来说：“老爷同三老爷打架，你们众位师爷不去劝劝！”顷ั刻๑间，各位师爷都得了信，还有官亲大舅太爷、二舅老爷、姑老爷、外孙少爷、本家叔大爷、二老爷、侄少爷，约齐好了，到เ签押房里去劝和。走进外间，跟班回说：“太太在里头。”于是大家缩住了脚，不便进去；几个ฐ本家也是客气的，一齐站在外间听信。后首听见三老爷把太太撞倒，太太啊唷一声，大家就知道这事越闹越大，连劝打的人也打在里头了。跟手看见三老爷掀帘ຈ子出来，大家接着齐问他甚么เ事，三老爷因见几个ฐ长辈在跟前，也不好说自己的是，也不好说他哥的不是，但听得说了一声道：“咱们兄弟的事，说来话长，我的气已受够了，还说他做甚！”说罢了这一句，便一溜烟外面去了。这里众人依旧摸不着头脑。后来帐房师爷同着本家二老爷，向值签押房的跟班细细的问了一遍，方知就里。
1้前途：旧时与人接洽事情时，对方的代称。
7别敬：送人银钱，为字眼好听，不同人有不同的叫法。
赵老头儿祖孙三代究竟都是乡下人，见识有限，那ว里能够照ั顾这许多，全亏他亲家，把他西宾王孝廉请了过来一同帮忙，才能这般有条不紊ฐ。当下又备了一副大红金帖，上写着：“谨择十月初三日，因小孙秋闱1侥幸，敬治薄酒，恭候台光。”下写：“赵大礼ึ率男百寿暨孙温载拜。”外面红封套签条居中ณ写着“王大人”三个字，下面注着“城里石碑楼进士第”八个小字。大家知道，请的就是那王乡绅了。另外又烦王孝廉写一封四六信，无非是仰慕他，记挂他，届期务必求他赏光的一派话。赵老头儿又叫在后面加注一笔，说赶初ม一先打发孩子赶驴上城，等初ม二就好骑了下来；这里打扫了两间庄房，好请他多住几天。帖ຆ子送去，王乡绅答应说来。赵老头儿不胜之喜——
且说赵老头儿，自从孙子中ณ举，得意非凡，当下，就有报房1里人，三五成群，住在他家，镇日价大鱼大肉的供给，就是鸦片烟也是赵家的。赵老头儿就把一向来往的乡、姻ี、世、族谊，开了横单交给报房里人，叫他填写报条，一家家去送。又忙着看日子祭宗祠，到城里雇的厨子，说要整猪整羊上供，还要炮手、乐工ื、礼生。又忙着检日子请喜酒，一应乡、姻ี、世、族谊，都要请到。还说如今孙子中了孝廉，从此以后，又多几个ฐ同年人家走动了。又忙着叫木匠做好六根旗杆：自家门前两根，坟上两根，祠堂两ä根。又忙着做好一块匾，要想求位翰林老先生题“孝廉第”三个字。想来想去，城里头没有这位阔亲戚可以求得的，只有坟邻王乡绅，春秋二季下乡扫墓，曾经见过几面。因此渊源，就送去了一分厚礼ึ，央告他写了三个字，连夜叫漆匠做好，挂在门前，好不荣耀。又忙着替孙子做了一套及时应令的棉袍褂，预备开贺的那一天好穿了陪客——
再说戴大理听见胡统领ๆ回省，先到公馆禀见。见面之后，寒暄几句，胡统领ๆ先谢他从中斡ท旋๙之事，又提到เ周老爷，竟其甚不满意。戴大理便趁势说了他许多坏话，又说：“这番不给他随折，也是卑职做的手脚。”胡统领道：“非但不给他随折，而且等到เ大案上去的时候，兄弟还要禀明中丞，把他名字撤去才好。”戴大理听了甚喜。
正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周老爷去不多时，这里大案也就出去。胡统领ๆ虽与周老爷不对，屡次在中ณ丞面前说他的坏话，戴大理也帮着在内运动，无奈中丞念他往日交情与这一番辛苦，不肯撤去他的名字，依旧ງ保了进去。当经奉旨交部议奏。随手就有部里书办写信出来，叫人招呼：无非以官职之ใ大小，定送钱之多少；有钱的核准，无钱的批驳。往返函商，不免耽误时日，所以奉旨已经三月，而部复尚未出来。此乃部办常情，不足为怪。
看看一年容易，早ຉ已是五月初旬。一日，刘中ณ丞正在传见一般司、道，忽然电报局送进一封电传阁抄。拆开看时，原来是钦派两ä位大员，随带司员，驰驿前赴福建查办事件。当下中ณ丞看过，便说与众人知道。藩台回称：“现在福建并没有甚么事情被人参奏，何以要派钦差ๆ查办？”到底臬台是当小军机出身，成案最熟ງ，想了一回，说道：“据司里看起来，只怕查的不是福建。向来简放钦差ๆ，查办的是山东，上谕上一定说是山西，好叫人不防备；等到到了山东，这钦๔差可就不走了。然而决计等不到เ钦差来到เ，一定亦预先得信，里头有熟ງ人，没有不写信关照ั的。”刘中丞道：“我们浙江不至于有什么事情叫人说话。”司、道听了无话。送客之ใ后，歇了两三天，刘中丞接到京信也是一个ฐ要好的小军机写给他的，上头写的明明白白，是中丞被三个御史一连参了三个折子，所以放了钦๔差ๆ查办。刘ถ中丞至此方才吃了一惊。到了次日，又奉上谕，已๐将省分指明，着派两ä钦๔差来浙查办。但是只说有人奏，没有提出御史的名字。此亦照例文章，无庸琐述。至于所参的是那几款，上谕未曾宣明。合省官员，虽有几位自己心上明白，究竟一时也不得主脑แ。过了几日，京里的那个ฐ小军机又写了一封信来，才把被参的大概ฐ情形约略通知，虽还不能ม详细，大略情形已๐得六七。列位看官须知：大凡在外省做督、抚的人，里头军机大臣上，如果有人关切，自然是极好的事，即使没有，什么เ达拉密章京，就是所称为ฦ小军机的那帮人，总得结交一两ä位，每
年馈送些炭敬、冰敬，凡事预ไ先关照，便是有了防备了。京城里面刘中ณ丞虽然不少相好，无奈这些人听见他被参，恐怕事情不妙，都有点退后，不敢同他来往。又有人心上很想通知他，又打听不出被参的根由，因此不敢多言。本城司、道当中有几个ฐ虽得实信，但是有碍中ณ丞面子，横竖将来总会水落石出，此时也不便多谈。有此三层，所以钦๔差ๆ已经请训南下一月有余，所参各节，刘ถ中ณ丞反不能ม全然知道，却是这个缘故。
闲话休题，言归正传。且说到了六月底接着电å报，晓得钦差ๆ已经行抵清江，这边浙江省城便委了文武巡捕前往迎接。赶到七月中ณ名，业已顶到เ杭州ะ。探马来报，听说离城不远。文自巡ำ抚以下，武自将军以下，一齐到เ接官厅，预备恭请圣安。出城不到一刻，远远听得河中ณ小火轮的气筒呜呜的响了两ä声。两岸接差ๆ的营兵，一阵排枪放过，便见两只小火轮，拖带钦๔差及随员大小坐船二十余只，一路冲风破浪而来。船泊码头，三声大炮，随见两位钦差ๆ，身着行装，坐了大轿，抬到岸上，一同出轿，走至香案旁边，东西站定。将军、巡抚以下，都统、臬司以上，凡够得着请圣安的，一齐跪定。巡ำ抚、将军居首，口报：“某官某臣某人，率领ๆ某某人，恭请圣安。”然后叩头下去。钦๔差照例回答过。一时礼ึ毕。两位钦差ๆ只同将军、学台寒暄了两句，见了其余各官，只是脸仰着天，一言不发，便命打轿进城。其时内城早ຉ经预备，把个总督行台做了钦差行辕。此番办差非同小可，为的是查办本省事件，所以首县格外当心。藩台又怕首县照ั顾不到，另派了一个同知、两个ฐ知县，帮同仁、钱二县料理此事。钦๔差到เ了行辕，因为ฦ请训的时候面奉谕旨，叫他破除情面，彻底根查，所以关防非常严密：各官来拜，一概ฐ不见。又禁阻随员人等，不准出门，也不准会客。大门内派了一员巡捕官同一位亲信师爷，一天到晚，坐在那ว里稽查：有人出入，都要挂号。这个ฐ风声一出，直把合省官员吓的不得主ว意。
到了第二天，钦差ๆ又传出话来，叫首县预备十付新า刑具，链子、杆子、板子、夹棍，一样不得少。随后又叫添办三十付手铐、脚๐镣，十付木钩๗子、四个站笼1。首县奉命去办，连夜做好，次日一早ຉ送到เ行辕。各员闻知，更觉魂不附体。刑é具造齐之ใ后，一连两ä日不见动静，合城官员越发摸不着头脑แ。凡钦差ๆ一举ะ一动，首县及本省所派的文武巡捕均随时禀知抚院，今因不见动静，自然格外惊疑ທ。
1้站笼：一种刑é具。笼，木笼，囚犯枷在里面。
到了第三天，钦差ๆ行辕忽然发出一角公文，咨给本省巡抚。刘中丞拆出看时，上面写的大略๓是：
“本大臣钦奉谕旨，来此查办事件。凡与案内牵涉แ各员，相应咨请贵抚院，按照另开各员，分别ี撤任、撤差、看管”各等语。另外一张名单，共是两个实缺道，是宁绍台一个ฐ，金衢严一个ฐ，均先撤任；两个ฐ候补道，一个ฐ是支应局的老总，一个ฐ便是防军统领ๆ胡道台，均先撤差；五个ฐ知府，十四个同、通、州ะ、县，建德县庄大老爷亦在其内，得的处分是先行撤任，发交首县看管。此外是全撤任、撤差，发县看管的，共有三个ฐ；佐杂班子里，撤任、撤差ๆ的共有八个；此外武官当中也不少。另有一篇名字，是捉拿劣幕二人，一个ฐ还是现在抚院的幕府；三个门丁，两个是跟藩台的，一个ฐ是运司的；又有某处绅士某人；某县书办某人……：足足有一百五十多个，一时也记不清爽。刘ถ中丞一看，别ี的还好，偏偏自己้幕友也在其内。乃是第一扫脸之ใ事。而且司、道大员，统通有分，便知事情不小。但是来文当中但叫撤任、撤差，拿人看管，并不指出所犯案情。惟因事关钦案，既ຂ不敢驳，又不敢问，只好一一遵照去办。这个信息一出，真正吓昏了全省的官，人人手中捏着一把汗。欲待打听，又打听不出，这一急尤其非同小可！不在话下。
且说两位钦๔差大人自从行文之ใ后，行辕关防忽然松了许多。就有几位随来的司官老爷，偶尔晚上出门找找朋友，拜拜客。但是出门总在天黑上火之后，日间仍旧顿ู在家里。钦差的随员谁不巴结，他既ຂ出来拜客，人家自然赶着亲近，有的是亲戚、年谊，叙起来总比寻常分外亲热。起先只约会吃饭接风，后来送东送西，行辕里面来往的人也就渐渐的多了。两位钦差ๆ只装ณ作不闻不知，任他们去干。这随带司员中ณ有一个旗人，名唤拉达，官居刑é部员外郎，是正钦๔差的门生。师生之ใ间，平时极其水乳。杭州候补道里头有一个管城门保甲â的，也是个一榜出身，姓过名富，同拉达是同榜举人，也中在正钦差门下。却说这位正钦๔差ๆ，他是个旗员出身，现官兵部大堂，又兼内务府大臣之ใ职。这趟差使原是上头有意照应他，说：“某人当差谨慎，在里头苦了这多少年，如今派了他去，也好叫他捞回两个。”等到圣旨一下，还未请训，他先到老公1้屋里，打听上头派他这个差ๆ使是个甚么意思。老公说道：“这差使上头原先要派某某人去的，我们是自己人，有了好事情肯叫别人去吗？所以就在佛爷跟前，替你把这差使求了下来。”正钦差ๆ听了，自然异常感激，随手说道：“这件事情闹的很不小，看来很不好办。要请请示ิ，上头是个ฐ甚么意思？”老公鼻子里扑嗤一
笑道：“现在还有难办的事情吗？佛爷早有话：‘通天底下一十八省，那里来的清官？但是御史不说，我也装做糊涂ิ罢了。就是御史参过，派了大臣查过，办掉几个人，还不是这们一件事。前者已๐去，后者又来，真正能够惩一儆百吗？’这才是明鉴万里呢！你如今到เ浙江，事情虽然不好办，我教给你一个好法子，叫做‘只拉弓，不放箭’：一来不辜负佛爷栽培你的这番恩典；二来落个好名声，省得背后人家咒骂；三来你自己也落得实惠。你如今也有了岁数了，少爷又多，上头有恩典给你，还不趁此捞回两个ฐ吗？”正钦๔差ๆ听了，别的还不在意，倒于这个ฐ“只拉弓，不放箭”两ä句话，着实心领神会。
1老公：太监。
等到辞别出京，顶ะ到杭州ะ，一直恪守这老公的一番议论。外面风声虽然利ำ害，甚么拿人、造刑é具，闹得一天星斗；其实他老人家天天坐在行辕里面，除掉闻鼻烟、抽鸦片之ใ外，一无所事。空闲之时，便同几个ฐ跟班的唱唱二黄莲花落，消遣消เ遣。不但提来的人，他一个不审，一个ฐ不问；就是调来的案卷，他老人家始终没有瞧过一个ฐ字，只吩咐交给司员们看。同来的副钦差ๆ虽是个汉人，他的官不过是个ฐ副宪，顶子还没有红，各式事情都让正钦๔差ๆ在头里，总不肯越过他去。至于带来的司员，很有几个ฐ懂得例案，留心公事的；无奈见了钦๔差如此举ะ动，一齐没了主意。其中只有员外郎拉达，因是正钦差的门生，他二人做了一气，正钦差ๆ拿他当心腹人看待。他又同他同年过道台做了联手。
这位过富过道台，本是个一榜，上代也很有交情。自从到省以来，足足一十七载。从前几任巡抚看他上代的面子，也很委过他几趟差使。无奈他太无能耐，不是办的不好，就是闹了乱ກ子回来。所以近来七八年，历任巡抚都引以为ฦ戒，不敢委他事情，只叫他看看城门，每月支领一百块洋钱的薪水。每逢牌期、朔、望，虽然跟了许多司、道上院，不过照ั例挂号，永无传见之期，真正黑的比煤炭还黑。不料天无绝人之ใ路，偏偏本省出了乱子，接二连三被都老爷参上几本。事情闹大了，以致放钦๔差查办，刚巧是他中举ะ的老师。头一天去禀见，巡捕传出话来，说是钦差ๆ不见客。起初ม他还不晓得老同年拉达同来，过了几天，拉达先拿着“年愚弟”帖子前来拜望，叙起来知道是同榜、同门，因此非常亲热。拉达受了钦差ๆ的吩咐，有心要叫过道台做拉马，他二人竟其没有一天不碰头两三次。凡钦差行辕一举ะ一动，本省大宪是没有不知道的。自从他二人要好，一班耳报神早已飞奔的报到抚台跟前了。
这几天抚台正为这事茫无头绪，得了这个ฐ信，便传两ä司来商议。还是臬台老练有主ว意，说道：“既ຂ然过道是钦๔差ๆ的门生，少不得将来要照应他的。大人不如先送个人情给他，一来过道感激大人的栽培，各色事情没有不竭力报效的；二来叫钦差瞧着大人诸事都有他脸上，他也不好不念大人这点情分；三则ท过道既同钦差随员相好，也可以借他通通气。好在目下支应局、营务处、防军统领ๆ出了几个ฐ差使都没有委人，大人何不先委他一两桩？这个人情是乐่得做的。”抚院听了甚以为然，立刻应允。等到两司回去，未到天黑，札子已经写好，送到过道台的公馆里去了。
且说过道台自从黑了许多年，手中ณ也着实拮据。现在老同年到เ了，总得些微应酬点，而且还想他在老师跟前吹嘘吹嘘เ，再托本省抚宪另外委他个ฐ好点的差ๆ使。幸喜他秉性忠厚，只想老同年替他说两ä句好话，至于借名招摇的事确丝毫没有。这天正在公馆里打算：“明天请老同年逛西湖，只要一只船，到了西湖，随便到เ岸上小酌一顿，化上头两块钱，便算请过了他，尽了东道之ใ谊。”穷候补了多年，饭馆子上都欠不动了，只好打这个小算盘，这正是他的苦处。
不料正在打主意的时候，忽然院上送了两个ฐ札子来。过道台是多年不见红点子的人，忽然院上送来两个札子，还不知道什么事情，甚是惊讶不定。等到拆开一看，才晓得是委了两个ฐ差使：一个支应局，一个营务处。这一喜非同小可！第二天上院谢委，磕头起来，说了许多感激的话。刘中丞也着实拿他灌米汤，还说：“老兄的大才，兄弟是素来知道的。一向没有机会，所以拿你搁到如今，以后借重的地方还不少。”过道台的底子毕竟忠厚，从此以后，便一心一意帮着刘ถ中丞，替他出力。都是后话不提。
单说他上院下来，次日会见老同年，忙把此事告知。拉达心上明白，回到行辕，亦禀知了老师。钦๔差会意，等到เ晚上无人的时候，请了拉达过来，面授机宜，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吩咐了一番๘。拉达道：“老师的事情，门生还有不竭力的吗。但是一件，我们也只可以逸待劳，以静待动，等他们来请教我们。若是我去俯就他，这就不值钱了。”钦差道：“是呀，你老弟的话一些儿不错。听凭你老弟去办，我没有不好商量的。”拉达次日一早ຉ便去拜望过道台。门上人说：“我们大人一早ຉ就被院上传了去，下来还要拜客，一时间怕不得转来。”拉达听说，只好回去。
且说过道台是日一早果然是被刘中ณ丞传到เ院上。这日刘ถ中ณ丞托称感冒，吩咐巡捕官止了辕门，凡官员来见的一
概ฐ道乏็，单传了过道台进去，又叫把他请进内签押房，以示要好之ใ意。等到เ过道台进来，刘ถ中ณ丞已站在那ว里等候许久ื了。二人相见，打躬归坐。中ณ丞穿的是件接衫1，也没有戴大帽子。见面先让升冠，又问：“便衣带来没有？”过道台回称“没带”。中丞便同自己跟班的说道：“我的衣服过大人穿着还对，快去把我新做的那ว件实地纱大褂拿来给过大人穿。”跟班的答应着。去不多时，取了出来给过道台穿上。尚未坐定，中丞又说：“今儿天早得很，只怕没有吃点心。”又叫跟班的上去拿点心，“我同过大人一块儿吃”。少刻๑点心摆上，二人对吃。一头吃，一头说，无非说些闲话，还没有提到เ正经。一霎点心吃完。刘中丞见过道台头上汗珠有黄豆大小，滚了下来，又赶着叫他宽大褂，又叫他把小褂一齐脱掉，吩咐管家绞手巾，“替过大人擦背”。正闹着，巡ำ捕拿着手本来回道：“已撤防军统领ๆ胡道禀见。”中丞把眼一瞪道：“我有工ื夫会他吗！我说过今天不见客，你们没有耳朵吗？”巡ำ捕道：“胡道说有要紧公事面回。”刘中ณ丞道：“什么要紧公事，叫他去找戴某人。”巡捕碰了钉子下来，不敢作声，只好通知胡统领，叫他去找戴大理。胡统领无奈，低头忍气而去。
1接衫：两种不同颜色料é子接做的长衫。
且说过道台承中ณ丞这一番优待，不禁受宠若惊，坐立不稳，正不知如何是好。一时擦背已๐毕，归坐奉茶。刘ถ中丞慢慢的同他讲到：“钦๔差来到这里查办事件，到เ底不晓得几时可了。事了之ใ后，还得请他叙叙。兄弟那年上京陛见的时候，同他二位很会过几次。听说正钦差ๆ还是老兄的座主ว。”过道台忙答应了一声“是”。又回：“查办的事这两天虽然不见动静。随员当中，职道有个ฐ同年，天天到职道那里来的。大人有什么เ事情，职道可以问他。”刘ถ中丞道：“我有什么事怕人说话？老夫子呢，是历任请下来的，又不是我的亲戚故旧；好便好，不好驱逐回籍也与我毫不相干。我怕的是事情闹的太大了，未免牵动全局；全局一坏，将来杭州的官不好做，差事也不好当了。我为的是大众，并非是我一人之ใ事。”
过道台听了，心上甚是钦佩；又想起刚ธ才相待的情形，竟是感深肺腑，一心一意想要竭力报效，便一口答应，说道：“钦๔差是职道的座师，随员拉某人是职道的同门、同年。现在查办的事乃是关系大局的事。大人是个甚么意思，职道能ม够出力，没有不竭力的。就是拉某人那里，职道把大人盛意通知了他，料é想他亦是一定肯帮忙的。”刘中丞道：“果然承他费了心，也没有叫他白费心的道理。说句老实话：只要我开出口，难道还要我掏腰吗？查是查的浙江省的事，用是用的浙江省的钱，多两ä个，少两个，倒不在乎，只要大家能ม把面子光过就算完了。第一老兄见了贵同年，先把原折抄个底子看看，也好有个把握，就是他们查不到เ的事情，我也好帮着他们去查。”过道台诺诺连声。见中ณ丞无甚说得，方始告辞。他的意思一定还要换了衣帽出去，中丞不允，叫他穿了大褂出去。又说：“就把这件大褂送与老兄穿罢。”过道台又请安谢赐。中丞道：“将来借重的地方多着哩，一件大褂值得什么！”言罢，吩咐跟班的替过大人拿衣帽送了出去。
过道台下院之后，也不及回公馆，一直奔到钦差行辕，会着老同年拉达。拉达把“刚才奉访不见”的话说了，过道台忙说：“失迎。”二人言来语去，过道台便将刘中丞的话一一转达。拉达听了，笑了一笑道：“他身任封疆，凡百事情都要惟他是问，怎么เ好说与他毫不相干呢？”过道台道：“并不是说各色事情都与他毫不相干，指的单是这位被参的老夫子，是前任一直请下来的。”拉达道：“既ຂ然不好，就不该联下去，为ฦ甚么เ不早ຉ些把他辞掉？现在动了参案，纵然没有通同作弊，过失察处分也难免的。”过道台道：“我们这位中丞是忠厚人，你又何必如此顶真？常言说的好，‘得罢手时且罢手’。总之，你替他出了力，他总不辜负你就是了。”拉达道：“老同年，这也不能怪你，你同他是感恩知己้，自然要盼他无事才好。但是煌煌天使，奉旨ຈ而来，难道就此偃旗息鼓，一问不问吗？”
过道台起先听见拉达直揭他的心病，不免脸上红了一阵，半天回答不出，等到听见后来几句话，才说道：“事关钦案，也没有偃旗息鼓，一问不问的道理。将来终究有个交代，或者把要紧的人坏掉几个，还所搪塞不了吗？”拉达道：“闹来闹去，终是位分越小的越晦气，这点机关难道我还不懂ฦ。总之，这件事不是看你同年面上，我兄弟一定不答应，定要回过钦๔差，给他一个ฐ水落石出。现在一来是你老同年一力担当，难道我们这点交情还没有。二来你老同年才得了这个美差，生怕再换一个上司，差使不牢，可是这个ฐ缘故？”过道台又把脸一红道：“我有你老同年照应，要署缺也容易，当个把差使算不得甚么เ。”拉达道：“我是说顽话，你别生气。”过道台道：“你真正把我当作傻子了。彼此说说笑笑，那有当作真的道理。”拉达道：“真是真，假是假，这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能作得主的。果然他们有甚么意思，等我回过上头，再通知你罢。”
过道台道：
“这个ฐ自然。但是原参的底子你不妨先给我知道。”拉达道：“这个底子我虽然不妨拿给你看，我同你还分甚彼此，不过我们这几个同事有两个ฐ很疙瘩的，我给你看了，他们不晓得我二人的交情，还当我得了你几多银子似的。想起来真正可恨！”过道台道：“只要肯拿出来，这点小意思，中丞吩咐过，原应得尽心的。”拉达见说的话渐渐合拍，便让过道台到自己住的房间里坐，又让过道台在床沿上坐了，把嘴凑在过道台耳朵上，同他低低说道：“这事我好瞒别ี人，瞒不得你老同年。老师早有过话的了，一齐在内，总得这个数。”一面说，一面伸了两个指头。
过道台道：“二万？”拉达道：“差的天上地下哩！”过道台道：“二十万？”拉达道：“止有一折。”过道台道：“怎么只有一折！”拉达道：“老师说过，总要二百万，二十万岂不是才有一折。”过道台听了，半天无话。拉达晓得他意思嫌多，便说：“事情又不是我的事情，你也不过做个ฐ当中人。这一个要得出，只要那ว一个ฐ答应得下，要你替古人担忧做什么呢？”过道台道：“你既ຂ开了盘子，我总替你达到。但是底子你可先给我瞧瞧。”拉达道：“这是我们同事里的好处，我一人实实做不得主；但是你老同年既ຂ然如此说了，我再不给你瞧，朋友面上也难为ฦ情。如今我硬作主，你能ม答应五万银子，我就抄给你瞧。同事里头有什么เ说的，等我替你去抗。”过道台听了还以为多，后来讲来讲去，让到二万银子，再少一个，断断ษ办不到。过道台只得一力担承。拉达又叫他写个ฐ欠银字据，嘴里说道：“并不是不放心你。人家晓得咱俩是同年，你不写这个，别ี人还要疑心我得了你若干，你写这个，总算是照应我的。”过道台无奈，只得提笔在手，写了一张字据交与拉达。然后拉达从拜盒里取出参案的底子来。过道台见了，舌头一伸，几乎缩不下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