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厂原来专为市电视机厂的全系列“梅花”牌电视机生产全套电感器。“梅花”电视前些年一直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牌子，但近几年，随着改革开放，“长虹”、“康佳”、“TcL”等民营家电企业异军突起，“梅花”电å视的市场地位和份额大受冲击，也直接影响到2๐4๒厂等上游元器件厂的效益。与此同时，附近一些乡镇无线电厂，也凭着公关及价格优势，挤进市电视机厂，抢去了大半原本属于2๐4厂的订单。虽同属市电子局管，但毕竟已๐非计划经济时代，行政命令已经行不通。短短几年，当初没一定关系甭想进来的24厂，如今似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戴厂长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于半年前，由á市电子局生产科副科长调任24๒厂厂长。
郁树他们先进了厂长办公室。
人事科办公室本就不很大，一下挤进三四十号人，虽有两ä台吊扇呼呼吹着，仍热得喘不过气来。这些大专院校的毕业生们，三个一群五个一堆，有的是同学或熟人在交谈，有的是找到เ“厂”的正和厂里来的人交流。郁๗树忽然听见有人说“怎么没有我的名字？”，他忙满身大汗地挤过去，看到有七八个人正围着一个被称作黄科长的中年人。黄科长一遍遍解释说，有十几个人本来安排了单位，结果那ว些单位坚决不要人，现正在和别的单位联系，大家别着急，再等等，肯定会把大家安排好。
一切正如传言，当郁๗树站在电子局大门口的公告榜前，看到那ว一溜以阿拉伯数字打头的“无线电å元器件厂”名时，他的心中一片悲凉。而让他悲上加急的是，他上上下下找了三遍，也没找到เ自己的名字。
那一帮其实只有三个人，王雨花、吉巧ู兰、余童，“帮主”是王雨花——一是因为她年龄最大，2๐2，吉巧ู兰和余童比郁๗树大一岁，都是21้；二是因为她个子高，性格开朗，敢作敢为，像个男孩。
和她们一道吃饭、一道玩的还有一个人，叫周永平，是销售科的，二十七八岁，长得又瘦又高。和郁树想象中ณ销售科人一般能说会道、油嘴滑舌不同，周永平话很少，甚至可以说很腼腆，真不知道他在外面怎么开展工作。尽管如此，郁๗树还是看出他对王雨花很有意思，但王雨花似乎不急于表态。
原先，他们每天中午吃完饭，都要到เ周永平办公室打会儿扑克牌消磨时间，自从郁๗树加入进来后，打牌的地点就换到了他的宿舍。
书桌搬到中间，去餐厅搬两张长凳，一般是周永平和王雨花一对，郁树和吉巧ู兰或余童一对。
吉巧ู兰有个对象，叫张军，是她家门口的，有时也和他们一道玩。
除了在厂里，休息日他们也经常出去玩，比较多的是去舞厅、公园，或者到某个ฐ特色餐馆搓一顿，有时也会找个理由到某家聚聚餐。
很多年后，当郁树回忆起那一段美好的时光，心里总是充满了快乐和温馨。唯一让他有点不自在的是，不管到哪儿，他们每次都坚决不让他掏钱。用王雨花的话说，他是一个人“过日子”，那点工ื资要“养家糊口”，而他们跟父母吃住在一起，工资基本上是零花钱。虽然挺让人感动，可时间长了他总觉得过意不去，因此总想方设法找机会要有所表示。
他找的第一个机会是他的生日。
他是十月底生日，但是从1o号拿工ื资那天起，他就开始计划ฐ了。
因为第一年属于见习期，他每月的工资只有可怜的7๕o多块，真正仅够“糊口”，所以要像样地请一次客，平时得省吃俭用。
和机关、事业单位固定在星期天休息不同，企业的休息日是按区划分的，24厂的厂休日是星期二。郁树在月底的那个ฐ星期一向大家出了邀请。
“太好了，正不知道明天怎么过呢。”王雨花非常开心，“所有人都要到噢，谁也不许找理由，吉巧兰把张军也带来。”
（二）
第二天中午，郁树刚ธ凑合着吃过饭余童就到了。
“你来这么早ຉ干嘛？我是请你吃晚饭不是中饭。”他开着玩笑。
“我知道。”她微露窘态，继而佯怒道，“是不是不欢迎？那这个我送给别人啦。”
说着，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本崭新า的影集。
“当然欢迎！”郁树这才注意到她似乎着意打扮了一番——脸上薄施淡妆，粉色的羊毛衫外罩着一件紫罗兰的半截风衣，使她本就苗条的身材更显得亭亭玉立。
“随便吃顿ู饭还买什么东西呀。”他接过影集。
“怎么是随便吃顿饭，2o岁可是个ฐ大生日。”
“嗨，怪我没说清。”郁๗树习惯性地拍拍脑แ袋，“我们那边都是过虚岁生日，我们家去年就已经给我办过生日了，现在是21้了。”
“你准备得怎么样了？”余童将包放到床头，四下看着，“你说自己้烧，晚上可是6个人哦，这里哪坐得下呀？”
“在餐厅吃，我问食堂要了钥๓匙。”
“碗筷够不够？”她又问。
“跟我来。”郁树一挥手，领着她来到他的“厨房”。
上班第一天购置了那ว套烧饭的家伙后，郁树又征得任师傅同意，从食堂一间闲置的办公室里搬了一张旧ງ书桌，专门放置那些家伙。他还买了一只可收放的伞形碗罩，扣在碗筷上挡灰。
“怎么เ样？”他提起碗罩，指着一摞着杯盘碗碟说，“这是我昨天跟食堂借的。”
“看不出，你想得还蛮周到的吗。”余童拿起地上的一瓶“泗洪特酿”酒和一大瓶“雪碧”看了看，“就剩下买菜了。”
“还早呢，现在菜场可能还没开门。”他放下碗罩，“走，看会儿电å视去。”
上班一个月后，因为难耐一人独处的寂寞，郁树一咬牙，从家里搬出他高中时骑的自行车，前面篓子里竖插着半新的卡带录音机，后架上绑着14吋旧黑白电视，整整花了两个小时骑到เ了宿舍。从此，长夜不再漫漫。
“差点忘了，”闲聊着看了约半个小时电视，他忽然站起来，从上铺拎起那ว台录音机，“走，帮我一道去布置餐厅。”
“你搞什么名堂？”余童好奇地跟在他后面。
他们将餐厅桌凳都整齐地移到เ墙边，只在正中ณ大吊灯下留了一张桌子、四条长凳。
“怎么เ样，不比那些小饭店强？”他打开大吊灯，又将录音机放到墙角的桌上，插上电，放入一盘舞曲磁带，一摁放音键，片刻，悠扬的旋律便在偌大的餐厅舒缓地流动起来。
“真有你的，你准备晚上吃过了跳舞？”
“小姐，可以吗？”他没有回答她，而是调皮地冲她一欠身，一只手在胸前绕了两绕，自上而下划向大厅中央。
她一愣，不由自主抬起了双手，他趁机接住，拉着就要跳，不料她又飞快抽回手。
“怎么了？”他笑着问——平日在舞厅，他俩几乎是固定搭档。
“大白天跳什么舞。”她红着脸，掩饰地看了一下手表，“不早了，我们买菜去吧。”
（三）
一个多小时后，当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的菜回来时，王雨花、吉巧ู兰和周永平已๐在门口等着了。
“你们这是干嘛？”看到他们带的一只大蛋糕和一捧鲜花，郁๗树一边开门一边责怪着，“真是浪费钱。”
“什么浪费钱，”王雨花总是那ว副不容置辩的口吻，“过生日就要有过生日的样子。”
“张军呢？”进屋坐定，郁树问吉巧兰，“不是让你带他来的吗？”
“他们今天也不厂休，他下了班自己过来。”
“你们四个人正好开一桌，”郁树从抽屉里拿出扑克牌，“我去烧菜。”
“那怎么เ行，”余童反对，“哪能我们玩让你一个人忙？”
“大家一起忙吧。”周永平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