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来说吧。”
“明白了,”顾持钧更进一步,“你关于合适的标准,我洗耳恭听。”
纪小蕊用气愤到极点而变得匪夷所思的语气,“……对你妈妈是这样,对顾ุ持钧也是这样,从来都是虚以委蛇?”
“我没想到,”她一字一顿,每个ฐ音节都带着穿凿铁ກ板的力量,“你对梁导居然是这种看法?看到她居然只想着还钱?枉她挖空心思地想对你好,想补偿你!”
“纪小蕊会送你回去。”
章时宇侧过头叹了口气,拍了拍顾持钧的肩膀,“你犯了个错。”
我也热切地附和。
李安宁蹙着眉头,“朋友,我们中有人是顾持钧的朋友?”
他地拿起电话,通知总台,让车子再等半个ฐ小时;放下电话他回头看我,“这不就有时间了?帮我泡杯咖啡。”
他一进屋就进了卧室,从衣橱里取出件浴袍去洗澡,让我在外面等着。
我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三年前的事情——”
人要成功,总是有点理由á的。
他是个很有条理的人,书架上的书,架子上的cd,dvd也经过了仔细的分类。我慢慢地看出来一点门道——他大学学的心理学,于是我看到了足足三行、各种语言的心理学著作;他演过忧郁的摇滚青年,我看到了近二十本摇滚音乐人的传记和百来张摇滚音乐cd;他去年得到影帝的那部ຖ电影是部传记电影,讲述了一位传奇的画ฑ家的一生,他饰演那神经质的疯狂画家,关于这位画家的相关资料,足足有两只箱子,就放在书柜的最下方。
“简直跟小说一样,这叫失之ใ桑榆收之东隅。”
“然后我就去演戏了。”
“我自己้随便弄的。”我讪讪回答。
“谁给你化的妆?”
校园里人来人往,这才是我熟悉的世界ศ。我深吸一口气,站在门里再回头,顾持钧的车子再次涌ไ入了车水马龙之ใ中ณ。
我抓起书包,扬起笑脸跟他道了谢,这才下了车。
“你父亲这一生,能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就是莫大的幸福了吧。”
顾ุ持钧๕表示同意:“曾经看过。那是柳彦导演早期的作品,我几年前跟他合作过。”
船头的风景果然好得多。海面就像一匹闪着蓝色光芒的缎子,海轮则是剪开绸缎的剪ຘ刀,义无反顾ุ地迎风破浪,我的头发被吹得沙沙作响。靠着栏杆一边看一边默记书上内容,却听到了带着笑意的亲切声音。
直到母亲掉转头看着我,“去外面的甲板。小蕊,给她拿点吃的。”
大抵是因为我和沈钦言走得太近,惹得餐厅的女同事们纷纷诧异,都问我用了什么秘籍让他融化了——我很诚恳地说不知道,她们压根不相信我。
下了班我和沈钦言一起离开餐厅,沿着长街走到一公里外的地铁站搭车。这几个ฐ星期来,我们下班后必一路同行,已经成了习惯。
沈钦言终于说话,“有时候会遇到不讲道理的客人。”
沈钦言打量我,仿佛是要确认我是否头手完整,安然无恙。
“恐怕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吧哈哈哈。”
“简直是原始人类。”
不用她说我也感觉到我母亲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往好了说是果断坚定,往坏了说就是武断。偌大一个影视圈里最有名的女导演,没点慑人的本领怎么能在这个ฐ圈子里站稳脚跟,她绝对不喜欢有人违逆她的意思,不论那个人是我还是别人。
我一怔。我虽然穿着打扮都不是什么名牌,但也算清爽整洁,想不到在她眼里竟然这么不入流。鉴于她如此豪爽地给了我这笔钱,我暂时不打算跟她争论我衣服的品味问题,只是颇诚恳地建议:“就算是这样,这也太多了,再说——”
“这几天拍电å影到凌晨五点,梁导六点多才睡下,”纪小蕊说,“她刚醒没一会,还正在洗漱。”
她再次打量了我,说:“我以后叫你小真吧。”
关亦中笑了笑:“你还小。对你妈妈来说,不理想的遭遇,只是外在的环境。心里真正是什么,才会在电å影里表现出来。”
我静静听着,没主ว动询问。他说了不少话,大都关于我母亲当年的经历——她历经一系列磨难后,在二十七岁时拍出了第一部真正的电影,因为成本有限,每一分钱都物尽其用,细节极其到位,十五年后的今年看来都不觉得过时,也获得了影评家的一致赞许;此后她拿到เ了父母留下的遗产,有了资金,于是以三年两部的速度拍电影,大都是小成本电å影,统统剧本精致,镜头剪辑漂亮,很有可看之ใ处。
女导演在圈子生存不易,男ç人拍一部成功的片子就可以得到认可,女导演需要拍三部。
虽然艰难,她从不放弃。
她三十一岁那ว年,有了重大的转机,她的电影《三十而立》大获成功,获得了桑岛电影节金奖。这也是她第一部ຖ大获成功的电影,那ว之后她有多顿悟,打造出了资金的团队,不再欠缺资金,不再局限文艺片,以两年一部的速度拍起了电影,大都是商业片。
这个记录也算是惊人,可见勤勉程度。
这些经历我早ຉ已从各种访谈里知道,但从知情人的嘴里说出来就是不一样。我好像跟着他在我母亲的生命里游历了一圈。
关先生最后感慨:“你妈妈,真是电影圈里的传奇。”
关先生虽然看不出老态,毕竟不再年轻,不会像年轻人那么耗到很晚;看着时间不早了,他乐呵呵地离开,台球室只剩下我和顾持钧。
顾持钧的蛋糕吃完了,我拿了瓶水给他,他喝了两口把瓶子塞回我的手心,表情沉静下来,保持了一个晚上的笑意彻底消เ失不见。
“我是来给你答复的。”我说。
顾持钧走到เ了阳台,我跟出去。外面是个小花园,各个包厢都被厚厚的窗帘遮住,偶尔漏出一点被丢â弃的光,照着满院子花草、树影婆娑。远处大概有汽车的鸣笛声,带来单调的喧闹。他的眼睛里反射着薄薄的光,一闪一闪,就像亘古夜空里的寒星那ว样,闪烁从不停歇。
我站在他身后一尺,手里死死捏着那根球杆。
“顾先生,我之前没有跟你说实话。”
他“嗯”了一声,语气中毫无惊讶之意,应该是早就猜到了。他靠着栏杆,衬衫下摆被夜风吹了起来,就像是我起伏不定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