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权力与职位有关，话语权力与地位有关，但在中国现行体制ๆ下，两者之间往往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瓜葛和猫匿。长期以来，中ณ国的学术活动尤其是学术评价（评奖、评职称、批课题等等），一直在行政化的体制ๆ下运作。而且，随着所谓“量化管理”的推行，学术的体制ๆ化还有愈演愈烈之势。体制是不由分说的。顺之ใ者昌，逆之者亡。体制ๆ也是一视同仁的。无论谁和体制ๆ作对，哪怕脱离体制，都将一事无成，甚至连饭都没得吃。
这可真是天壤之别。有权，就是比没权好哇！
所以，肯定陈寅恪，不等于否定马克思。比方แ说，最为ฦ陈寅恪所痛恨反感的“审查送检”不同样为马克思所深恶痛绝？马克思早ຉ就说过：“治疗书报检查制ๆ度的真正而根本的办法，就是废除书报检查制度”在思想自由á和言论自由的问题上，他们是相通的。
明白了这一点，我们对陈寅恪也就多了一份理解。
也许，陈寅恪夫人唐篔对冯乃超的评价多少能ม透露出一点消เ息。唐篔说：“冯副校长虽是个ฐ老党员，但倒是个念书的”也就是说，是不是党员或官员，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读不读书，或是不是读书人。胡适是，傅斯ั年是，郭沫若、胡乔๒木、周扬也是，游走于国共官学之ใ间的章士钊当然更是。陈毅和陶铸虽然不是学人或严格意义上的读书人，却也是有知识有文化有学问有才华的“儒将”而且尊重知识和学术。由是之故，他们也得到了陈寅恪的尊重。
是陈寅恪不喜交往不近人情吗？不是。陈寅恪也是有交往的。他交往的人，不但有校长（如陈序经）、教授（如冼玉清），还有护士、伶人、工友。被一般人认为ฦ“不好接触脾ຆ气大”的陈寅恪，对老校工梁彬却十分客气热情，信任有加，不但称他为“彬叔”还让他参与一些家事。陈寅恪并不是性格乖僻之人。
然而“最不应该成为”的最终还是“成为”了。而且，还弄到了人人都拿他来附庸风雅，谁不说陈寅恪谁就狼心狗肺缺心眼儿的程度。至于这些说词究竟有多少符合历史事实，又有多少最得逝者之ใ心，那就只有天晓得了。正所谓：身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
那么，自己来选又如何？也很困难。一个人，如果从来就没读过书的，他怎么知道该挑哪类书、哪种书、哪本书？要想学会选择，而且选得不离谱，除非他读过很多。
这就要有所选择。
意义แ也一样。如果没有意义就不能存在，就该灭绝，恐怕世界ศ上的人早就死光了。你想，这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能ม说出有意义แ的话，又有多少人句句话都有意义？何况一个问题或一句话有没有意义แ，原本就是不大说得清楚的事情。杞人忧天数千年，天并没有塌下来，那ว么เ，杞人还该不该忧天，杞人忧天还有没有意义แ？哥德吧赫猜想猜了那ว么多年都没能ม猜出来，究竟有多少意义，还要不要再猜？实际上，科学史上许多课题开始时是没有什么意义，或看不出什么เ意义的。正因为对无意义表现了宽容，才有了今天科学长足的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讲，极少数的“有意义”其实是靠众多的“无意义”来支持的。没有“无意义”就没有“有意义แ”比如在我们看来，吃蜘蛛是没有意义的（其实皮洛耶人就吃）。但如果没有人吃蜘蛛（也包括吃别的不能ม吃的东西），我们今天也不会吃螃蟹。
更何况，如果我们今天以“没有意义แ”为ฦ由不准别人想某个问题说某句话，那么，明天别ี人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á不准我们想某个问题说某句话。你可以这样限制我的思想，我也可以那样限制你的思想，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大家都不能ม自由的思想，而不能ม自由地思想，其实也就等于不能思想。
所以，无论从哪个ฐ角度（自由思想或发展学术）讲，我们都得肯定“无意义แ”的意义。而且，为了彻底，为ฦ了确保思想的自由，我们还得否定意义的追求。
否定意义的追求，有这个必要吗？既肯定“有意义แ”也宽容“无意义”难道就不好就不行吗？果真如此，当然很好。可惜，如果我们的口号如此，就不会有人去做“无意义แ”的事了。有意义的事不做，却去做无意义的，谁会这么傻？那ว么，大家都去做有意义的事，又会怎么样呢？就会放弃“自由á思想，独立精神”因为一件事有没有意义แ，不是你自己้个人说了算的。要么เ是社会大众说了算，要么是权威人士说了算。只有当他们认可了你的意义，你的所作所为ฦ才是有意义的。显然，这就必须以他人的是非为ฦ是非，以他人的标准为标准，哪有什么“独立精神，自由思想”？
事实上，中ณ国知识分子之ใ所以总是“毛”总是想附在某张“皮”上，就因为他们总想有意义。在中国，纯粹的知识、学问，从来就是没有意义แ的。只有当它服务于现实，比方说能够安邦治国或者富民兴国时，才被承认为有意义แ。中ณ国的读书人为什么那ว么热衷于济世热衷于做官？就因为ฦ只有这样“无意义”才能ม转换为ฦ“有意义แ”所以，与其说中国知识分子有一种“政治情结”不如说他们有一种“意义情结”
于是，为ฦ了使“无意义”转换为“有意义แ”中国知识分子不得不有意无意、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附在某张“皮”上。因为ฦ单独的“毛”没有意义。单独的“毛”无根无底飘浮ด不定，风一吹来就满天乱飞，不要说别人看着没劲，连自己้心里都不踏实。
然而知识分子之ใ所以是知识分子，不仅因为ฦ他有知识，更因为他是“分子”既ຂ是极少数，又有独立性。如果附在某张“皮”上，哪还是“分子”吗？王瑶先生说得好：“分子不独立，知识也会变质”显然，要想无愧于知识分子的称号，就得坚持独立立场；要想坚持独立立场，就不能ม附在某张“皮”上；要想不附在某张“皮”上，就不能ม太在乎意义能ม不能实现。但意义如果不能实现，即等于没有意义。因此，当我们决定选择和坚持“自由思想，独立精神”时，就得先问自己一句：你能不能豁出去连“意义แ”都不要？
意义其实是最难豁出去的。但“若为自由故，意义亦可抛”因为你如果连意义แ都可以豁出去不要，那ว就没有什么豁不出去的了。正如一位诗人所说的——船完全被撞破之ใ后，也就不会沉没了。它的每一块零散的木板，将永远漂浮在海上。
要谈陈寅恪，就必须先把这些问题都想清楚。
我们想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