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就只好撤退。你可是不要小看“群众”呢！“群众”的力量是很大的。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你淹死。我在《闲话中国人》等书中ณ多次说过，中ณ国文化的思想内核是群体意识。其具体表现，就是要求凡事都“大家一样，人人有份”那ว么，凭什么我们大家都学习马列ต学习政治，你陈寅恪就可以不学习，还要吃香的喝辣的？同理，凭什么เ我们大家都随波逐流，唯独你陈寅恪就可以坚持“自由思想，独立精神”？想不通。想不通就要革你的命。一时半会革不了，就等待时机。时机总是会有的。比方说，文化大革命。那时，就连陶铸都被揪了出来，看谁还能保得了你！
陈寅恪能“横眉冷对千夫指”我们能ม吗？
事实上陈寅恪愿意与之交往或表示敬重的，不论是国民党共产党，还是无党无派，都是人品极好的人。陈毅，光明磊落，直率坦诚；傅斯年，为人正直，疾恶如仇；刘节，秉性梗直，宁折不弯；冼玉清，一生清白，遗世独立。有意思的是，他们还多半都有些脾气。比如陈序经为ฦ人是很谦和优容的，但当有关当局强迫他加入国民党时，他把“乌纱帽”掼在桌子上：“如果一定要我参加国民党，我就不做这个院长”又比如杜国庠一生为ฦ人宽厚平和，但面对极左ุ思操也会拍案而起，气愤地表示ิ“批判陈寅恪批得太过分”！因此他们也都往往会做“傻事”说“蠢话”比如刘ถ节就曾在195๓8年“大放厥词”：什么大跃进人人意气风发“一起发疯”倒是真！这种“逆言”也是说得的？但他实在忍不住。
是道德，是人品，是气节。
那么เ学术呢？陈寅恪在学术上的意义又如何？他的学问、学识、学养、学术水平和学术成就无疑是顶ะ尖级和超一流的，要不怎么เ被称作“教授中的教授”（郑天挺语），公认为ฦ史学大师、文化巨匠、旷世奇才？早在二十世纪中叶，陈寅恪便已“站在一个旁人难以企及的学术境界”其学术成就则涵盖了、宗教、语言、文化、文学诸领ๆ域，被视为ฦ一座丰ถ富的文化矿藏。但学问大不等于成就大，成就大也不等于意义大。陈寅恪的学术意义究竟有多大，我可没有资格来妄说，而且也认为并不重要。因为陈先生的学术意义แ再大，也构不成他成为热点人物的原因。史学毕竟不是显学么！对柳如是、再生缘感兴趣的人想必也不会太多。这些课题，和我们又有什么相干，犯得着大家都来过问？
海外学人的关注则ท难免带有政治色彩。他们看到的是陈寅恪最后二十年生活的另一面：衰老病残，冷清寂寞，心情郁๗闷，晚景凄凉，最后被迫害致死，死不瞑目。对此，他们表现出强烈的不满、极大的愤慨和深深的惋惜，这是可以理解的。我们也一样么！然而海外某些先生（如被李敖称之为ฦ“国民党同路人”的余英时），硬要有意无意地要把陈寅恪塑造成国民党政权的“前朝遗老”认为他留แ居大陆后不久ื就后悔自己้的选择，甚至对自己的“晚节”感到เ愧耻，为“没有投奔台湾而悔恨终身”便未免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有些想当然甚至自作多情了。反倒是身为ฦ国民党台湾当局“国防部长”的俞大维，由于对陈寅恪知之甚深，其悼念文章便丝毫不从政治取向上着墨，因为原本不必“多此一举”么！
他们终于一个ฐ都没来。恩断ษ义绝，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在顾准被确诊为癌症晚期后，在他朋友的强烈呼吁下，经济研究所决定给他摘掉“右派”帽子，条件或者说必须履行的手续，则ท是在一张预先写好“我承认，我犯了以下错误”的认错书上签字。这对顾准，无异奇耻大辱，同样将死不瞑目。因此，尽管来人反复说明，他们完全出于好意，顾准仍倔强地表示ิ，承认错误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他也不需要、不在乎摘什么เ帽子。但是，当他听朋友们说“如果你摘了帽，子女们就会来看你”时，顾准忍痛含泪用颤抖的手签下了这个ฐ死都不肯签署的文件。他流着泪对骆耕漠、吴敬琏说：我签这个ฐ字，既是为了最后见见我的子女，也是想，这样也许多少能够改善一点子女的处境。这可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顾准的这份痴情实在感天动地，就连经济所革委会的负责人也动了恻隐之心，去信给顾准的幼子，要他们来医院护理。
这确实很有诱惑力。当然，为此你得先做一点点事情。比方说，你得想方设法每年都发表点论文。其中所谓“权威แ刊物”多少篇“核心刊物”多少篇，都是有定数的。你得想方แ设法去获奖。其中“省部级”多少“国家级”多少，也是有定数的。你还得去申请课题。这些课题是哪一级的，有多少钱，在评定你是否能ม够当教授、当博导，是否能够获得重要岗位津贴时都将起到เ决定性的作用。最后，你还要填许多表：评职称要填表，报课题要填表，申ã请博士点、重点学科，申请博士生导师、重要岗位津贴也都填表。这些表几乎ๆ每年都要填，而且要填一辈子。还有一点也很重要，那就是当你申ã请这个申请那ว个时，必须投其所好，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比如申请课题，那是有“指南”的。你想做的不一定在“指南”里，在“指南”里的你又不一定想做。但能不能ม申请到课题，却是你能ม不能升教授、当博导、成为学术界大佬的先决条件。所以你只能放下手中ณ想做的题目，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这没有什么เ价钱可讲。相反，你还得挖空心思去对号入座。
请注意，以上所说，只不过按照制ๆ度规定必须去做的事情，尚不包括诸如此类的“诗外功夫”和“画外功夫”：经常到เ领导和前辈那里去“走动走动”请学术权威和社会名流题写书名或作序，以及邀齐了哥们姐们来吹吹拍拍等等。还请注意，上述过程有可能是很漫长的，没完没了的。因为即便你当上了什么，还会有更高一级的什么等着你去当。何况在你争取当什么的时候还欠下了一大笔人情债要还。于是，当你把这一切都打点停当，踌躇满志准备干点自己想干的事情时，恐怕就会发现你其实已经不是自己了。
那ว时候，还说什么เ“独立精神，自由思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