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惊醒，赵昉的醉意消去大半，“姝娘……”
“哥哥谬赞，媺儿愧不敢当。”赵昉后面补救的话尚未出口，颜姝却抢先道出这没头没脑的一句。
士人酬酢的熟练让他迅咽下卡在喉间的余言，回应道：“夫人过谦了。”努力拉开嘴角，轻按她的头靠在肩上，躲过她目光的追逐才能定下神来寻找答案。
“蒙君青睐，喻妾无瑕，愿长相守，北斗ç归南，亦不能ม休。”
听她语气非同一般地深情激动，几近于虔诚，他大致猜出谜底。低头遇上她仰望自己的双目，清澈的秋水似乎被洒入的烛光扰动，泛起颤动的泪花，如果这潭秋水扩大而为江河，那么如今的颤晃便定是翻腾的波澜。看她泪水夺眶而出，似乎ๆ没有流下脸颊，而是流进了自己心里，烫得那ว里隐隐作痛。怜惜地去为她抚拭，指尖触到的只有丝丝温凉。
次日赵昉携新妇上堂拜姑舅时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ฦ他刚迈进门，就听见婉妹的恭贺声，清脆响亮，“恭喜哥哥，贺喜嫂嫂。”但他看出，她的笑容非为ฦ心出，空而无容，所以她不知道这笑应当何时停止，像是被人扯开了嘴巴๒。
“婉姑真懂ฦ事。”陈氏的嘴角敷衍出一次收缩，不似笑意，倒有些抽搐的感觉。
那句祝词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赵昉舒了口气。
“这下我就放心了。”颜诚捋捋须ี，扭头就对着赵桢一面大笑，一面颔，似乎并没有认真看女儿的脸上有没有挂着忧愁。
“放心，信甫只管放心。”赵桢与颜诚相视会心地一笑，良久ื，他才接着说道：“我家定不敢亏待姝娘半点。”后句间隔得太远，让人都有些忘记这两句间还有什么关联。
“大人，纪郎君来找郎君，说有急事。”仆从匆匆禀报。
赵桢暗自嘀咕，这么大清早地赶过来，想必事情不小，赶紧挥挥手叫儿子快去。
赵昉走得急，一步迈入书房，竟正好撞上门后走出来的纪桓，栽倒在地。站起身掸掸灰，赶忙问道：“士瞻有何急事？”
纪桓反倒一脸茫然，“谁说我有急事了？”
“那你刚才说……”
“有急事，是有一桩急事，”纪桓见赵昉皱起了眉头，知道他有些生气，赶忙顺话说下去，“元夕快到了，我想邀兄长一同赏灯。”
赵昉半天哭笑不得，“这……这算什么เ急事呀？”
“嗯，对兄长而言，自然算不得急事，但是我想人少了不热闹，能ม不能带你家表妹一起去？”纪桓的眼中充满期盼。
赵昉骤然回想起他昨日酒筵上的举ะ动，心头莫名的不痛快，“婉儿她一向不喜欢出门的。”
“那你就帮我劝劝嘛。”纪桓摆出作揖的手势，微微欠身。
赵昉敷衍地应着：“好好，我试试吧。”
“多谢！多谢！”喜悦绽开在纪桓的脸上，仿佛二月的春风乍然提前到来。
刚送走纪士瞻，回到เ书房，赵昉便看见婉妹一脸愠色立在门边，“婉儿，怎么了？”
这个称呼虽不陌生，但从他口中冒出却是第一次，令她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新婚不过一夜，他竟然已๐经改口。在舅舅家，昉哥哥叫的“婉妹”总是让她最感到甜蜜的。虽然舅舅待她如同亲生，但舅舅叫出“婉儿”、“婉姑”中的温暖总是会被舅母口中ณ所出的同样称呼冷却三分。唯独这声“婉妹”，是他特有的，没有人能冰冷那声声暖热，冲淡那浓浓甜蜜。她希望他独自占有这一句，就像她曾偷偷想过，让他占有自己的一生，从芳华到เ落红，从青丝到白头。在他论婚之前，她不曾怕过身如团扇，秋节捐弃，可论婚至此，短短数日，竟已凉意夺炎热。也许我根本就不曾有作团扇的资格。（注1）想着这些，婉儿已不知不觉地抽泣起来。
“到底怎么了？”他更加慌乱ກ，“婉儿，说话呀。”
她擦一把眼泪，扬头赌气地怨道：“德辉，你要是不想理我就用不着假惺惺的。”既然他都改了称呼，她也一定不能输这口气。
蓦然听到เ这句，赵昉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脸红了。“德辉”，她居然这样叫我！他常常想象着握住她细滑的双手，立在春暖花开的院子里。和煦ะ的春风，浸润淡雅清芳，轻轻撩动她的丝；飘舞的花瓣落在乌云中，融散出别样幽香；裙ำ角微摆，似伴落红起舞，腰带轻扬，如共柳枝袅娜。搂住她柔软的腰肢，欣赏她弯弯眉月下，澈潭盈秋水，羽睫一颤，樱唇轻启，榴齿绽香。暖风送一片花瓣闯入她唇间，他便俯身衔走那瓣落红，轻柔得如同柳絮落在平静的湖面。当她睁开水玉般的双眸时，就应该软语呢喃，唤声“德辉”。这时，她不再是未谙世事的小女孩，不再稚气地称他“昉哥哥”，而是厮守恩爱的妻。
“婉……婉儿……”他激动得声音有些抖颤，全然忘记了她后半句的内容，“你叫我什么？”
“你不想理我，我还懒โ得理你呢！”她已经没有耐心重复对他的那个ฐ称呼。
恍然惊醒，赶紧ู拽住拂袖而去的她，“你好好的生什么เ气，我哪有不想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