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虽然于感情一事比较迟钝,但她还不至于愚蠢到不明白柳儿说的是什么。

“是你在和我作对,我很累,没精力和你吵架。”许言手腕被握的生疼,“疼,你放手。”

许言了然的点点头,走过去,蹲坐在李母面前,此刻的李安正倚在母亲身边,一动不动,一言不。

李安的母亲衣衫不整头散乱,姿态颓废地坐在地上,但双臂直直向前,手里握着的是一把滴血的菜刀。她身后是一名少女,衣不遮体,头披散挡住脸,她缩在李母身后,双腿收在身前,试图挡住泄漏的春光,右脚的鞋子远远的落在门前。

“虽然每个人的样貌不一样、习惯不一样,但有些表情却大同小异。”许言很快乐,“你应该是极少说谎的人,但我现,你说谎时,嘴会微微抿着,左边眼睛向下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许言身上,她轻轻咳了一声,卓知非的出现并没有影响她的思路,她不想也不懂得该如何和这位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人说话,干脆就直接问牢头,说“那名个子很高的狱卒叫什么?”

许言思考片刻,抬头,眼神闪动盯着易慎行看,“他们四个和这起案件无关。”

许言却拦住他们,叮咛道“溺水后很容易引起呼吸道感染,一定要去看大夫。”她担心这几个孩子会害怕不敢跟父母说,强调着,“否则会死人的。”

“只是少年人玩闹罢了。”

“耶……”许言感觉敏锐,被人偷窥的感觉让她汗毛耸立,连忙回头,看到远处依靠在树上的影子。

许言轻轻嗯了一声。

任曦微笑摇头,一边倒水一边说,“这会儿觉得累了?你自小身子就弱,生病了更应当注意。”

易慎行眉头微皱,“昨夜第六名妇人被杀,经仵作验证,过世的时间与你被挟持的时间一致。”

任曦想到少年时两人的亲密无间,也不想与他这样客套,卓家是开国元勋,卓知非的父亲更是经历三朝的元老,卓知非年纪轻轻位居宰相之位,固然与他的能力分不开,更与他的家族分不开。他从卓知非考中状元就特意与他生疏,不单是因为两家地位身份相差悬殊,更重要的原因,他不喜欢官场做派,也不想与这个朝廷一品大员有亲密的私交。“卓相言重了。”

祁菲是许言少年好友,美丽聪慧的钢琴公主。在许言进入检察院工作的那一年,她接到国外艺术学府的入学通知,祁菲告诉许言的时候,美丽的眼睛亮闪闪的,她说“言言,你不要想我哦,但是也不能忘了我哦。”就是在那天晚上,祁菲被车撞伤,还没送到医院就去了。许言陪同祁菲的父母去交警大队处理事故,她听到大队长一字一句的说“车主出于恐慌、报复的心理,在撞人后反复碾压死者,以致死亡。”反复碾压?祁菲柔弱的身躯如何承受繁复碾压这四个字?濒死的那一刻她该怎样的痛、怎样的害怕?许言整颗心缩成小小的一团,她用力呼吸、再用力呼吸,仍觉得自己鼻腔、口腔、胸腔闷痛的几乎令她晕眩。从那时起,许言开始读犯罪心理学的课程,也从那时起,许言几乎天天做,祁菲在血泊中朝她伸出手,“言言,我疼。”

车夫唯唯诺诺的声音传来,“任府,我们表小姐要去别院。”

许言张大了嘴,这事……她知道以小拾儿十六岁的年龄,是该成婚了,至少也该有个未婚夫,但她一直鸵鸟的选择逃避这个问题。“你不觉得,不觉得我还小吗?”

那女子脸上露出怜惜的表情,双手抚摸着白狼的头,“我已不记得将它送走了多少次,每次他都找回来,我晓得白墨是担心我,可我……小姐,若是你……”

许言一直站着,她不动,柳儿和凌峰也不动,只是凌峰侧身,保持一个可以阻拦白狼进攻,又可以保护许言的姿势。许言身体不动,却开始四下打量着街道,街上有些做小买卖和散步的人,大约有二三十人,那名女子和白狼坐在街道入口。她反复思量着该如何不着痕迹的提醒路人离开,才能做到既不会惊扰了白狼,也不会引起民众的恐慌。

这一句话把在场的任老夫人和赵氏都逗乐了,赵氏说“小拾儿倒是长大了,以往足不出户也不爱说话,到底和曦儿是青梅竹马一道长大的。”

任曦将那些个银钱拿在手里,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冲鼻的味道窜到脑子里,貌似漫不经心的问“你是做什么营生的?这些银钱是从哪儿来的?”

林姓少年要下楼,展鹏飞也随着下楼,任曦不好再作壁上观,于是许言也随着走下楼。

柳儿脸上露出一丝不自在,嘟囔着,“小姐呀,哪有什么银票呢?”

刘管事一路小跑,朝着屋里的几个人行礼,看到许言略有些吃惊,十小姐怎么也在?这一年她倒是大变了,以往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任曦抬眼看了垂手低头站着的莫云,仍旧是笑着,“言言开口,肯定可以,只是商铺辛苦。”莫云与许言的关系,任曦一直都知道,对莫云没有任何好感,他虽然关心自己表妹,但却无权干涉许府事宜,只是会私下给柳儿一些银子。但任曦想不到许言会为她向自己开口,安排一份糊口的工作不是难事,任曦不想许言失望,也就应下了,至于莫云的将来,就看她自己的态度了。

莫云眼皮微微一跳,这一细微的动作使得许言笃定,她手里掌握着证据,只是因为不想太早露出底牌罢了。

易慎行脸色讳莫如深。

“嫣然,她的背景我确实了解不多,但她一向不与人争,身体又不好,实在没有杀达官贵人子女的动机;这些日子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白墨也在,她也没有伤人的时间,况且她和白墨根本就没有进城,你负责京都九门安全应该比我清楚;白墨被嫣然养大,虽然野性未消,但不会主动伤人,它连自己猎食的能力都没有……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