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的再滚烫的水,待得芦笙送一趟回来也会凉下来。

毕竟现在还下着雨,芦笙生怕一不小心把画浇湿了,于是便索性塞进了衣服里。

毕竟郑丹青的身份摆在那里,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买回家做男宠,这种事情,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别扭。

念奴娇的父亲名叫念武,原本是西北这面一个有名的豪侠,也是福盛堂的总镖头。她原本还有一个哥哥叫念庭昇的,但早年间因为年轻气盛的种种缘故,折在了一趟镖上。结果大概也是因为年轻想不通,一时间钻了牛角尖,自觉丢了福盛堂的脸,竟在那趟镖之后得了一场大病,一命呜呼了。

实际上,就连词这个东西,现下也是个生冷的名词,就连下里巴人都很少知晓。

即便偶尔有一些闲书,也是些古代的奇文野史,虽然也称得上有趣,可对于正常孩子来说,不免冷僻了些。

这份闪念过的极快,甚至连郑丹青自己都没有太过觉。

一旦身着官服,便即刻有了官民之分。那吴映暇见到之后,是施礼还是不施礼?这总是个为难之处。

索性驿承大人想的周全,这时候寻常衣冠相见,笑容亲切中带了几分奉承之意,十分客气的将吴映暇迎了进去。

依旧是原本的旧例,三幅墨宝用上好的锦缎一层又一层包了,最外面附上吴映暇请安的信笺,又说明了这三幅笔墨的来历。

都是些旧例的东西,唯一不同的,就是吴映暇这一次多用了几句话,来说明这幅牡丹图的奇特之处。

驿承亲自安排了妥当的人来处理,又在吴映暇面前千叮咛万嘱咐送东西的属下,告诉他一定要万万小心,货物绝对不可以伤到。余光查看着吴映暇微微颔,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打人去了。

“吴掌柜福禄绵长,得了这样一位贵人的照拂,真乃幸甚之事。”驿承向吴映暇请茶,照例的小心待客。

“不敢,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罢了,说到底也是我们下面这些人应该做的。”吴映暇清淡的应了,又寒暄了几句,便带着小仆离开。

书画早已离开,用不了三天就可以到达都城之内,一座高贵的府邸当中。

在渭城,吴映暇的身份或许会让当地的官员有几分忌惮,可一旦水流汇进了洛阳城,吴映暇这三个字,就变成了太过浅薄的所在。

书画被府上的人接下,由专人大概看了看信笺之后,三幅书画就被随意的堆砌在了库房当中。

这样一冷落便是几个月。

后来府上遇见祝寿之事,奉主人命,选出几张好的书画来瞧,这才算是让这不见天日的库房,照进了几分阳光。

但牡丹图仍旧被冷落着,随手扔进角落里。

直到月余之后,一个少年男子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得了自己姑姑的许诺,由得他来书画的库房里乱逛。

这少年笑嘻嘻的东翻翻西瞧瞧,竟在机缘巧合之下,让他瞧见了这样一张满是灰尘的牡丹图。

少年自幼跟随父亲学习书画,因为天性聪颖,如今也算是小有所成。

毕竟算是半个内行人,这时候瞧见这画中笔法迥异,也不免有些惊愕之情。

捧着画研究了半天,直到下人来唤,少年才算是回过神来。

“小王爷,公主还在前面等着一同用膳那,让小的来问问小王爷您可挑好了么?”

“挑好了!”少年笑嘻嘻的应了,“这个、这个,嗯还有那一张我可都要了,还有我手里的这个。姑姑可真是大手笔,这样好的都在库房里随意扔着,倒是便宜了我!”

“小王爷放心吧,小的这就着人给您送到府上去。”

一张吴映暇牵肠挂肚的牡丹图,辗转了半年之后才得以重见天日,这世间,也不知多少珍宝,染了尘埃。

而这小小的一幅画,却也引来了日后种种缘法。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

念奴娇出行半月,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一进家门赶忙去给自己的老爹请安,事后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匆匆忙忙的进了郑丹青的院子。

郑丹青正在院子里晒花碾花,这时候院子的大门被人风风火火的推开,半院子的干花都被激得飞舞起来,一时洋洋洒洒,香气袭人。

念奴娇从小就武枪弄棒,见过的打打杀杀的世面不少,这样婉约动人的画面,却从未见过。

一时间,她只见花谢花飞之间,那个淡蓝衣衫身子欣长的俊美男子,在石桌旁怡然而坐,穿过落花层叠看向自己。

不过就是一瞬间,念奴娇却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点穴了一般,竟然连眼睛都移不开了。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触,原来见到一些男子,虽然也有些喜欢多看几眼的,但那些感觉,跟现在是迥然不同的。

她说不清现在的感觉,反正是浑身上下都有些说不明白的难受,让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他也不是,不看他又不是。闻花香不对,不闻亦不对。一双眼,上穷碧落也不知应该看向哪里。两只手,下尽黄泉也不知该放在何处。

不过就是那一瞬间,念奴娇忽然明白,自己完蛋了,自己是真的真的喜欢上郑丹青了。

脸红或者没红,念奴娇已经顾不上了。

女儿家的心思在那里混乱不堪变化万千着,郑丹青不会读心,又哪里知道。

他只是看着满院子又须得重新摆开的花瓣叹了一口气,想要自己制一点颜料,怎么就这么难呢?

但这又不完全是念奴娇的错,郑丹青也不好火,只能起身拿了铺花的小扫帚,一面一点点的将花瓣摊开,一面无奈的笑道:“回来了?怎么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念奴娇只觉的一双心事被抛在了云端,许久才随风飘飘荡荡落了下来,迷迷糊糊的听见了郑丹青的话。

脑子却仍旧是浆糊,半晌才傻乎乎的应了一句:“啊——”

眼见着郑丹青正在扫花,念奴娇也不禁有些诧异,好奇的问道:“夫……丹青丹青,你这是在干嘛?”

她原本是想要唤他夫君的,可是刚开口一个字,便觉得害羞的不得了。一时心念如电转,浩荡汉字当中,竟然寻不得一个妥帖的字出来,稀里糊涂的,她便叫了郑丹青的名字。

郑丹青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从小别人便这样叫他,这时听来倒也舒服,淡笑回答:“晒花啊,在做颜料。”他又想起了什么,看了念奴娇一眼,忍不住将笑容扩大了一些,“你要是想要的话,还可以给你做一点胭脂。”

“啊?”念奴娇有些愣怔,“你还会做胭脂那?我从小到大都没用过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