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下人们对待郑丹青不能说不好,却绝不亲近。

原来胖丫头家的镖局叫做福盛堂,素来都是走西口的,祖孙三代经营下来,早已在西北到关外这一条路径上有了不小的名气。

毕竟这个时候,念奴娇这个词牌名还没有兴起来。

当然,郑丹青从小看的书也不同于寻常的孩子。童话漫画是不许接触的,摆在书桌上的都是些四书五经一类的古旧之物,甚至其中大部分都是古今名家手书的影印本,随便打开一本就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字迹。

只是心中却不免有闪念飘忽而过,那窗子之前似乎是关上的,也不知是谁开的。

可是过不了片刻,他又觉得这样一塞不免又折叠了画作,而且自己身上一身的臭汗,熏染上去也是不好的,思付之下又拿了出来。

这样来来回回的不知踟蹰了多少次,芦笙才算是走到了渭城的笔墨巷子,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渭城是西垂重镇,来往客商很少有不再此处歇脚的,于是这南来北往的人一多,许多天南地北的东西,便也都在这里聚集起来。

笔墨巷子原本的名字是李家巷,据传说渭城李家是原本这一代的大族,隋末时举家跟随太祖爷作战去了,这一代的风水宝地,就这样被舍弃了下来。

传说真实与否到得现在也没有人去细究,只是唐初商贾达之后,许多来往的客商见此处巷子深邃却不失雅致,便将房屋盘踞下来,做起了字画的生意。于是字画商越聚越多,到得如今早已有了一条街的气派。

于是笔墨巷子这个名字就渐渐流传开来,尤其是在当朝女帝登基之后,任谁都知道她跟李家人不对付。于是乎,更加没有人敢叫原来李家巷那个名字了。

街口有一家做烤馍生意的,此时因为下雨的缘故,致使门庭冷落。偏偏香气还是透过漫天的雨丝直逼人心,惹得芦笙干咽了好几口口水,一双眼睛费了全身的力气才算是从那烤馍上移开。

家里娘亲还病着,还要供给弟弟去私塾的钱。

这种口舌之yu,他可不敢胡乱享受。

沿街一路走来,芦笙脚下半软的布鞋里进了些雨水,有些不舒服。

这笔墨巷子原本就要比其他地方清静些,毕竟是带了几分高雅的所在,寻常百姓来的次数也有限。

这时候正逢雨落,就更加显得冷清了。

沿着巷子往里去瞧,竟只稀稀落落的瞧得了三五个人影,再往深远去看,只觉烟雨朦胧、石缝青草,到底有人没人却也看不真切了。

因为念府是走镖的,平时经手的自然也有些书画上的生意。

要不是因为芦笙跟府上的镖师来取过货,他还真不知道怀里的这幅画应该卖到什么地方去。

不过细想想,以前来取书画的时候,那可都是装裱的华丽无比的东西。如今这一副普普通通,连纸质都是十分暗哑的,也不知这些书画行会不会收那。

“大不了被人笑话着赶出来嘛!又不会掉一层皮,怕什么!”芦笙跺了跺脚,咬牙自我勉励着。

目光在周围一转,芦笙就进了一家门面上看起来还算朴素的店铺。

店铺门脸上有匾额,匾上横书“忘心斋”三字,古拙雅致,力透纸背,若是懂行的人,怕是会顿生几分望而生畏之心。

但芦笙虽然识字却也有限,他自觉能认得中间的那个“心”字,又觉得此店的外表不像其他店面那样金碧辉煌,便误以为此处门槛颇低。

虽然心下这样觉得,芦笙迈步走进去的时候,还是用力下了几分决心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竟有些走不利落。

进门便是一股古朴的书香,其中带着几分熏香的味道,具体是什么香,芦笙是闻不出的,只觉得很好闻,就是有些太过素淡了。

入目是一道屏风,上面画着一些身着宫装的女子。看那屏风的材质似乎是纱布做的,只是有些旧了,泛着一种古黄色。

见状,芦笙的心思倒是安下了一半,他心里想着:“这家店铺连放在门帘上的屏风都是旧的,应该不是太尊贵的地方才对。”

浅见如他怎能知道,他所进的,正是整个这条笔墨巷子里最为高雅的地方,而他眼前的这方屏风,若是卖出去,怕是足以换来半条笔墨巷子。

转过屏风,芦笙便现这店面果然不大,只在窗边摆了一张红木雕漆梅花样的案几。窗框子倒是瞧着不俗,芦笙定睛去瞧了半晌,只可惜眼力不够,也不能断定是到底不是檀香木做成的。

墙上悬着几幅字画,芦笙是看不懂的,只是四顾了一番之后,现这店里似乎没有人。

不禁有些奇怪,芦笙稍稍等了一等,见仍旧无人出来,只好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敢问,可有人在么?”

“雨落不曾期盼有客来,真是怠慢客人了。”

芦笙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人掀了竹帘,微笑着走了出来。

芦笙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这人青衫执扇,气度文雅,顿时又不免生出了几分自卑的心思,腰板也跟着弯了几分。

那人见芦笙衣衫朴素、面色微红,便多少猜到了他的心思,这时候也不生厌恶之意,仍旧微笑的引着芦笙来到那案几旁坐了,为他斟上了一杯暖茶。

“在下吴映暇,客人称呼在下映暇便是。客人冒雨前来,想必是有要事?”吴映暇开口必有三分笑意,声音也十分的温和,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

芦笙连忙双手将茶接过了,也不好意思喝,连头都不大敢抬了。

吴映暇仍旧笑意盈盈的,这时候见芦笙手里仍旧攥着一张纸,大概就猜出了几分,便笑道:“敢问一句,这位小哥儿可是来卖字画的?”

“嗯!”芦笙又微微慌乱起来,坐直了身子,将手中的画急忙在案几上摆了,又小心翼翼的展开。

吴映暇脸上笑容未减,心里却没有什么期冀的,只手上把玩着薄玉的茶杯,淡笑着看芦笙的动作。

眼见那纸张都是破败的可以,吴映暇更加可以断定,这孩子只是不小心进错了门而已。

心里开始思付着,一会儿应该指点这孩子去哪里卖画呢?是临街的当铺?不,那种地方心黑的很,怕是连几文钱都不愿给的,更何况人家也未必会收。要不,去城南的市场?倒也不是个坏主意,若是画做的喜庆,倒也是有人家喜欢买的……

吴映暇这样随意的想着,眼睛只瞧着手里把玩的薄玉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