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上,单婉晶有些放松地往壁上一靠,她本是个娇生惯养的性子,甚至性情里面带着些任性傲慢,今儿个耐着性子跟钱独关这样的老狐狸来来往往,哪怕背后有人提点,也觉得累得慌,这会儿出了金风院,便放松下来,尚明坐在一边,连忙殷勤地给她端了一杯茶:“婉晶是咱们东溟派的公主,何必对那个钱独关这般客气,钱独关虽说是什么汉水帮的帮主,不过,光是这长江上,就多少靠着长江水脉吃饭的帮派,汉水帮也算不上出众,还得靠着咱们东溟派的兵器才能扩充实力呢,婉晶随意敷衍几句便是了!”

寇仲和徐子陵两个人虽说只是乞儿出身,但是论起资质悟性,却是不差的,两人也不是什么甘心平凡的人,为了不受竹花帮那帮混混的欺负,他们自然也要努力积攒自己的本钱,因此,经常跑到石龙武场那边偷看人家习武。石龙丢了长生诀,自然不可能窝在家里闭关了,没了长生之望,竟是让他看破了原本的执念,武功再上一层楼,因此,便琢磨着收几个徒弟,好传下衣钵,结果正巧瞧见了寇仲和徐子陵。虽说没有正式摸骨查看根骨资质,但是两人仅仅靠着在外面偷学,却也学到了不少招式,不免欣喜,打算考校他们一番,便将他们收入自己的门下。

用过了午饭,裴宣便在大街上随意行走,虽说战火没有吹到襄阳,但是这边已经受到了影响,襄阳本是四战之地,因此,眼见着乱世将至,城中的人多半都有些惴惴不安,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一点风吹草动,便惶恐不已。路边上乞丐很是不少,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坐在墙根下,但是却很难乞讨到什么东西,毕竟大家都不容易,因此多半都是面黄肌瘦。这也难怪,各路所谓的义军想要充实兵力,自然不可能真的是登高一呼,从者云集,老百姓谁会喜欢干这种掉脑袋的买卖,因此,多半还是裹挟无辜的平民,老弱妇孺跟不上队伍,自然被抛弃,而青壮却是很重要的战斗力,自然会被保留下来,即便有能够逃走的,到了城里面,一般也能找到事情做,汉水帮之类的帮派,也会在这些流民乞丐里面挑选年轻力壮的,补充到帮派里面去,好壮大自身的势力。

见村民们忙着善后,裴宣也不多留,救人救到底,村民们能够善后的地方也就是这村子附近罢了,裴宣直接出了村,将那些隋兵来时的路给处理了一番,然后又故布疑阵,将线索给引向了另一条路,如此,即便官府有意追究,也追究不到一个只有一些老弱妇孺的小村子来。

裴宣将包裹里剩下的几个黑面馒头掰开来给那几个小孩分了,这玩意裴宣觉得粗糙,难以入口,这些小孩可不这么想,一个个直接就往嘴里塞,因为馒头放的时间有点长,比较干硬,结果那几个小孩硬是宁可被噎得翻白眼,也要急急忙忙往嘴里送,知道吃到了嘴里,咽了下去,一个个脸上才放松下来,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这次裴宣遇上了,正好可以叫人捎回去给师父。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裴宣已经跑出了老远,山林里的树枝草丛半点也没有给他带来什么阻碍,他很快在老虎的咆哮声中,竟是听到了人声。

裴宣点了点头:“嗯,已经死了!”

说实话,对于这样的御驾亲征,裴宣很是不解,谁家全朝廷的人几乎一起出动,跑去打仗的啊!因为这等规模,部队行走的度慢得跟蜗牛差不多,加上百万大军日常的消耗,每日里不知道需要耗费多少粮草,在裴宣看来,杨广这人是理想主义者,就是办起实事来,实在有些不靠谱。

“圣上说的是!”对于朝鲜半岛上的国家,后世大多数人都是挺犯恶心的,小国寡民,偏偏自高自大,自以为是,历朝历代,不知道给中原带来了多少麻烦,即便是俯称臣,背后也要做做小动作,有事的时候装孙子,没事的时候便自吹自擂,还要恶心你一把。裴宣自然对高丽也不感冒,之前那场战争,已经消耗掉了大隋的大半精兵,大隋的元气,差不多就是在三征高丽的过程中消耗了个干净,以至于后来突厥进逼,杨广不得不退守江都,当然,也是为了防止那些关陇贵族勾结突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逼宫造反。

一般来说,各地除了道观佛寺来说,颇有些别的神祠,比如说山中有山神庙,水边有龙神庙,地方上也都有土地城隍,这些都是小神,一般不过一两个庙祝罢了,但是,数量却很是可观,另外还有什么月老祠之类的。道门便想要主持这方面的神祠祭祀,如此一来,道门深入民间,却不牵扯到任何朝政,即便改朝换代,也不会影响到道门的传承。当然,三清的祭祀也是不能少的,却不在民间,而是选取名山大川,修建道观,祭祀三清。至于其他的诸如昊天还有历代帝王封禅所封的神灵,自然有历朝历代的皇室祭祀,这就要跟道门分割开来了。

“那便是凤小姐了!”侯希白的眼中带着欣赏之色,此时的他,还没有遇到师妃暄,对于天下的女子,也就是当做一朵鲜妍的花,欣赏有之,却不会心动。

裴爽在那边拼命鼓动裴宣过去,裴宣最终只好道:“行,那就去吧!”

安隆身为天莲宗的宗主,又有裴矩这个天子重臣的庇护,在长安也多有产业,有几家青楼,便是天莲宗的产业,自然知道了裴宣的举止,回头见得裴矩时,便说道:“主上,公子却是雅人,最近,属下楼子里的姑娘们,都在私底下谈论呢!”

上次在幽林小筑外面窥探的人的确是石之轩,石之轩为了缓解精神分裂的症状,这几年除了跟在杨广身边伴架,很多时候就在四川那边冒充一个大德高僧,靠着佛门的法诀,平息着自己的戾气,也能就近照看石青璇。那次在布置在附近的眼线说有人往幽林小筑去了,担心是对石青璇不利的,当即跟了过去,一边又命人追查来人的身份。

当然,除此之外,道门还会支持他几个亲兵护卫,只要他运气不太差,总能混出点明堂来的,若是运气太差,那么,道门只能当做自己走了眼了,张玉书没这个命。

这张玉书,却是龙虎山张家的人,不过却是旁支,离本家的血缘很远了,而且资质也不适合修道,只是练了一些武功罢了,倒是天生喜爱读书,尤其是法家兵家的学问,堪称举一反三,加上其父当年与道统有功,很快便得了族里的重视,如今在族中对外的一脉中已经颇有些威望,这次却是跟着天师道的人过来的。

裴宣当年瞧过的武功很多,逍遥派收集了几屋子呢!逍遥派的武功对于资质悟性要求很高,而且内力不到的话,强行修炼便有走火入魔的危险,裴爽根骨算不上好,只能说是一般,也不是什么太过勤奋的人。裴宣直接找了记忆里一字慧剑门的一套剑法教给了裴爽,一字慧剑门其实不过是个二流的小门派,不过,派中传承的剑法倒是颇为不凡,结果裴爽看起来,实在不是习武的料子,居然学了这几年,只够干掉几个混混的,哪怕京兆联的人多半都会些武功,不过那也多半是不入流的,可见裴爽武功如何了,只怕修炼了这几年,也就是三流的水准罢了。

石青璇当下说道:“既是如此,还请裴公子入内一叙!”江湖中的女子多半不拘小节,石青璇又以轻纱覆面,也没有太多忌讳,便引着裴宣入了一间木屋,亲手给裴宣斟了一杯茶,这才开始细细问起来:“鲁伯伯身体竟是大好了,真叫人欢喜!不知是哪位神医出手,这般高明医术,实在叫人钦羡呢!”

裴宣不由愕然,宋师道苦笑一声:“小妹被宠坏了,有些任性!宋某自罚三杯,代小妹赔罪!”

裴宣冷哼了一声:“傅采林哪会这般不智,之前圣上命人追杀杨玄感,我却是一直跟在后面的,圣上一向不放心诸多门阀世家,身边的保卫力量颇为强大,光是一流高手便有二三十人,何况我在圣上身边也有一段时间,却是感应到,圣上身边也有宗师高手护卫,这些人若是倾巢出动,再配合强弓劲弩,便是傅采林是大宗师又如何?傅采林若是仅仅是刺杀隋军大将,尚且有可能,想要刺杀圣上,只怕到时候即便不死,也要受重伤,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莫说中原突厥,便是契丹,也要趁火打劫,对高丽下手了!”

侯希白也是道听途说,这会儿听裴宣这般说,却是摇了摇头:“这也未必,圣上几次带着关陇贵族出征,损失的可不是禁军,除了征召的府兵之外,便是各大世家门阀的私兵,甚至有不少门阀的子弟死在了高丽,圣上削弱门阀的意图,早就是路人皆知,但是,圣上身边那些护卫,很多也是出身门阀,即便不是,也架不住他们会跟门阀世家互相勾结,到时候出功不出力,甚至背地里面倒戈相向,也不是可不可能的。毕竟,只要圣上还在,正统就依然在,下面的门阀有什么举动,都得担心圣上的反应,反之,若是圣上出了什么问题,底下诸王多半年纪还小,未必不会落得献帝的下场!”

裴宣不免有些惊讶,他却是没想到,侯希白却有这些心思,不过也难怪,石之轩本就是战略大家,侯希白作为他亲力培养的弟子,也不会真的就是纵情书画,万事不理的。侯希白即便没什么大的野心,但是想要在这乱世安然生活,自然需要对大势有一定的了解。

见裴宣脸上神色,侯希白也不生气,笑道:“这不过是我胡思乱想罢了,想必各家至今还没准备好撕破脸,也不会真的就希望圣上死在高丽!”

裴宣对天下大势的判断多半来自后世的一些了解,指点江山什么的,他也就是纸上谈兵罢了,毕竟,他第一世也就是个普通大学生,顶多在论坛上做个愤青,第二世大半时间却是耗在了武功还有诸多杂学上,那会儿总体来说,天下还算太平,也就是宋辽还有跟西夏边境上有些冲突罢了,他连剧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都没搞清楚,哪里管什么天下大势。也就是到了现在,身处乱世,又是个武功为尊的世界,加上后世以及原著上的一些描写,大致的展心里有个数罢了,真要让他自己见微知著,那是真的要抓瞎了。不过,有着后世的见识,放到现在,却也足够了,毕竟,他并不需要亲自上阵,争一个封侯拜相,何况,这里面已经有了不少变数,接下来的事情,还是得继续往前看。

因此,裴宣只是说道:“既然希白已经听说了这事,只怕圣上如今也有了耳闻,也该有些准备。之前杨玄感的事情,圣上是勃然大怒,这次圣上是定要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哪怕这消息只是传闻,这等大事,圣上自然是不会遗漏的!因此,我能有什么事,顶多是被他逼着再次从楼观道调遣高手,保护他,甚至是供他驱使罢了!”

见裴宣言语间轻描淡写,神情却是淡然无波,侯希白便也不再多说,又帮着裴宣斟酒,却是不小心碰到了裴宣的手背,只觉得光滑如玉,正巧这会儿夕阳西下,金红色的阳光照在裴宣身上,更显得神光湛然,端方如玉,侯希白竟是心中忽然一荡,很快收敛起来,恍若无事一般,继续给裴宣斟满一杯,然后又给自己斟上,不再说什么朝堂之事,却是说起一些江湖上的趣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