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萧世子真个被劫杀,那是要挑起河西与安西动乱呀!

观光期意味着什么?

沈清猗沐浴后换了白地云水纹青绿袪边的大袖衫,乌黑的湿发只松松用绸带束了,清雪般的容色如同水洗过的青山,愈发清新脱俗。

她杀了六十七人!

她拨马行到萧承忠旁边,“萧校尉,好像有大队人马过来。”

在炭鼎前烤暖了身子,换了松软的轻裘,萧琮坐到小榻上喝了盏茶,笑问沈清猗教到哪了。夫妻俩便互相拆解着史称“昭宣变法”的昭宗朝财赋改革,两人在大方向上看法一致,但在个别变法的条令上却有不同看法,这让萧琰听得津津有味,觉得枯燥的变法政令什么的也不是那么乏味了。

从八月十五接下九十招,到九月十五接下九十八招,萧琰觉得每多撑下一招都比以前艰难四五倍。

“啊?……”萧琰愣了下,忍不住笑起来,“那还遥远得很哪。再说,他若嫌弃我身上有伤,那就不是真喜欢我了,我要他做甚?”

萧琰搁笔看了看觉得很满意,转脸看向母亲,笑道:“阿母,我这幅桃花图画得合您意吧?”

又向沈清猗笑语:“沈夫人在南山宴上的咏菊四诗,如今长安都在传唱哩——‘不喜众芳妍,一山秋色明’;‘怀凛石中秀,凌霜寒下杰’;‘一菊冷香挂枝老,不随秋风落叶黄’;‘一笑重金叠云锦,羞煞东风顾魏霞’,这些句子真个如凌霜枝秀,让人匝叹意气高洁,不随凡庸哩!”

萧琰哈哈乐笑,“我这可是赞阿兄阿嫂,仙人池边簪桃花,吹箫引凤倚青鸾,可不是写意足风流?”她笑声飞扬,显于外的一双眸子粲然夺目。

她听九堂兄萧瑢说,七姑母萧曈当年入军,五堂叔祖父闹了好久,后来,是大堂伯祖父看不下去了,揪着他到宗祠内训了一通,才让他如丧孝妣似的答应了,送七姑母入军营的时候,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喊着“宝宝”,当着几千双眼,七姑母恨不得去死一死。

十月初五,萧琰已能接下萧怀中一招。

萧琰一边闪,一边笑,“那也是写诗的人心思不纯,哈哈……哎,别揪了,真红了……”

她回去和母亲说起,道不知大唐会不会和吐蕃干仗,一脸期待又遗憾的模样,期待干一仗,又遗憾自己不能参与干一仗。

萧琮脸上的表情更古怪了,咳了声道:“吐蕃与突厥一样,有子蒸其母的风俗,就是父死,儿子可以娶继母为妻。”

简单的过了一个生辰,绮娘神秘的说给她准备了一个生辰礼。

刘氏但觉此时便是时机,开口求恳道:“阿郎,十九郎性子顽劣,妾一直忧心如焚。眼见着年岁一天天大了,玩性仍然不改,妾心实为焦虑。可否请……请任先生抽空加以教导?”

戌时一刻还没到,各人席前的小几上摆着鲜果干果、酪浆、果酒、茶之类,厅堂内很安静,只有二十五娘萧珑和萧璋嫡女萧宓活泼的说笑声,被迫搭话的二十一娘萧瑟和萧璋嫡长子萧宏的眼中都流露出无奈:这个妹妹可不可以安静一会?

青葙拉开门,萧琰入内,坐屏障中脱履。

萧琤道:“一人之勇,万夫莫挡,谓之英雄也。”

萧琰微微侧头看去。

绮娘笑道:“小郎对您情深。”太在意您这个“母亲”了。

“你喜欢萧琰?”安平公主说话从来不绕圈子,直入主题。

是明珠,就不会让它埋在土里。

暖和?沈清猗愕了愕,她倒是头一回听说用香暖和人的,忍不住勾了唇,“那叫暖香。”

沈清猗心里赞叹,阿琰的颜色果然好,百看仍觉鲜。

萧琰毫不犹豫道:“除了娘子、阿兄,我就最喜欢阿嫂!”

“那就这样,”沈清猗直接拿了主意,“枣红团花那色做件水獭里锦面裘,云白菊纹那色做件白狐里鹤氅,再各做两件大袖服,十七觉得如何?”

不过,以十七郎君这等悟性天赋,或许,大概,能练到萧老大那样?——明明纤细如一株水柳,却能将天生膂力的萧向北败于刀下,确定府中第一高手地位,靠的就是将斗转星移的“移”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沈清猗的寒清眸子仿佛也沾染了一丝绯色,眸光变得几分温润,“十七可将十三道脉数都记住了?”

沈清猗扬了下眉,“前三卷共计三百二十一种药,全都记住了?”她张口即统出药数,显见对这本草集是烂熟于心。

那次处置各方贺礼,便见萧琰对振武军领军将军送的那把五菱金柄刀露出艳羡之色,这把刀送给了萧玳,没想到萧琮回头就给萧琰寻了一把辟邪刀,真是用心深切。

萧存贵躬身笑应:“是,阿郎慧眼如炬。”

萧琰心中对那李常煦生了恶感,问道:“那个李常煦该不会是三原李或离狐李吧?”李卫公、李英公要有这样的后人可真膈应。

相比内院礼单,外院礼单更是权利博弈的影射。

虽然朝廷的册封诏敕还没下来,但可以肯定,不会出什么岔子,毕竟萧琮是安平公主的长子,当今圣人的外孙,流着一半皇家的血,难道让河西兵权落入萧昡其他儿子手中?

端砚四人的目光都由担忧转为钦佩,传说中的银针度厄之术啊!郎君娶郡君果真是娶得对极了。

她眼眸一粲,笑起来,“我信阿嫂。”

沈清猗幽静坐在一边,听着兄弟俩的谈笑,心里思量着。

萧琰嘴角抽了下。

沈清猗将药方装回黑漆镙锢的匣子,便听萧承忠的声音传入:“郎君。”

萧琰摸了摸怀中的那份新婚贺礼,双□□踏树藤几次就翻上了墙——她早就不需要爬着上墙了。

“以后蹭你夫君,哦,夫郎……”商清忽然侧头看她,“你以后是嫁还是娶?”

“好!”萧昡大笑点头。

萧琰蹙眉,怎能不在意?

那少年眉毛一扬,下巴仰得更高。

想到这沈清猗忽然着恼,她闹心个什么?难道萧十七以后每结交一个异性朋友她都要闹心?

她这个姊姊操心太过了吧?

应该萧四这个兄长操心去!

一想起萧四若知道弟弟是妹妹,军营中群狼环绕,生出的百般焦心样儿,沈清猗忽然觉得心口一畅。却又想起萧琮那如锦盛色的一笑,觉得萧四若知道十七是妹妹恐怕不是件好事,会不会焦心过度,调一个隐卫去十七身边守着,对任何靠近十七一尺内的军官士兵都下绊子?

沈清猗眉心跳了一下,忽然有种抹冷汗的感觉。

萧琮不知沈清猗正在编排他,心里想着一会得吩咐萧承智,让留在折冲府养伤的侍卫查一查那个诸义之,如果人品不错,就写信给父亲,设法将他从折冲府调到静南军。阿琰在那边虽然有七姑母关照,但身为统军不可能关照得太细,十七在军中还是要有个帮手才好。而且那诸义之的箭术的确很不错,搁在折冲府是浪费了。

下午入了关州陵县的县城,萧琮便吩咐萧承智派人去原州。晚上就寝时,他随口提了对诸义之的考虑。

沈清猗默默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