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却对自己要求严格,将近三个月下来,已读完前面三卷本草集,并记诵在心。

或许是她脸上吃惊的表情太明显,沈清猗寒冽的眸子睨了她一眼。

……

自从萧琮病愈后,就不再以书房为起居膳宿一体之地,平时和沈清猗一起时,便在内院楼下的东阁用食,若外院有客,就在前院堂舍或东西阁子招呼,逢萧琰过来的日子,便就近在书房的西次阁用膳。

沈清猗进屋,在三曲花鸟屏风坐障内脱了锦履,解了氅衣给赤芍,带着白苏出了坐障往里走去。

况且,延自两晋南北朝的阀阅之家因道玄风气,对男女大防本就不那么看重,郎君女郎在十五之前都是可以同榻而坐、同案而食、同堂读书的,成年男女也不讲太多避忌,家宴时伯叔妯娌均同堂共宴,伯叔嫂弟妹也可共处一室,只要仆婢相随即可。

“我来!”一只纤手稳稳接过白玉药碗。“将郎君放平。”沈清猗的声音寒冽沉静。

沈清猗一惊回神,如雪寒眸一冷,泛起被打断的恼意,抬眸却正好对上萧琰那双澄清明亮的眼睛,里面有着关怀,“阿嫂,喝茶。”她绽开笑容,澄清透亮的眸子如晶玉。

梁国公真的厌弃萧十七?

“阿琰的事,你心里清楚就好。”萧琮揉了下额头。

四喜心跳得厉害,来不及多想,正要回话,却听小郎君咦了一声,道:“四喜,你去吧,我找到带路的人了。”

绿荫之间还有一汪汪反光的清澈,那是湖泊和蜿蜒的溪流。

商清朝食只用一碗莲子羹,起身走过女儿身边时,伸手在她怏怏的小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堂内北面和东西两侧已经置了坐席,北面主座是梁国公和安平公主夫妇,两边侧席坐着府里的郎君女郎,每人身后又都跪着奴婢伺候。

榻上斜倚着一位执卷而读的素裳女子。

“听说与萧氏订定的是沈五娘子,怎么出嫁的是沈十七娘子?”

她将琉璃碗里的澡豆倾入左盆,掬水洗后,又在右盆中清去,拿巾帨拭干脸。便转身绕过宽大的三曲屏风,动作迅速的除衣,踩着脚踏跨入浴桶。浴桶径约六尺,用黄柏板自中横隔成两半,左半浴桶中已经放入了澡豆,搓沐过后,便至右半浴桶用清水洗净。

不出一刻,萧琰便沐浴完毕,从衣橱内拿了备用的干净内衫、宽衣和罗袜,换上了木屐,下楼往内院行去。

入了中门,进入内院,一身清爽的走入北楼下的上房庑廊,进了西次阁,取下面具,才刚沐浴后的脸庞还带着胭色,颜若桃霞,仿佛将清凉的阁子也渲染出几分绯色。

赤芍看呆了眼。

青葙霎了下眼,回神过来便垂下眼睑,又伸肘拐了赤芍一记。

沈清猗的寒清眸子仿佛也沾染了一丝绯色,眸光变得几分温润,“十七可将十三道脉数都记住了?”

萧琰应道:“记住了,请阿嫂考较。”

沈清猗便说了一段比较简单的脉象,问她何症。

萧琰略一想,便答。

沈清猗又说了一段脉象。

萧琰想了想,再答。

沈清猗说了段比较复杂的脉象。

萧琰这回想的时间长了些,斟酌了半晌,才答。

一次比一次难。

萧琰便多有出错。

沈清猗也不难为她,适可而止。

——萧十七聪敏刻苦,但天份不在医道上,学得三四分也就够了。

“脉数尚可。今日便学切脉。”她吩咐赤芍过去。

赤芍跪坐在萧琰对面,伸出右手搁在几上,左手捋起衣袖,露出一截白皙手腕,脸庞微微侧着,心里有些紧张,不敢迎面对着萧琰。

萧琰看《脉数集》时给母亲、绮娘、商七切过脉,又有绮娘一旁指点,心里有了些分寸,右手食中二指一并,一搭轻按,略移动便找准了脉。

赤芍侧脸看着前方,眼角能清晰看到萧琰精致优美的下颌。她心里莫名的紧张,眼睫毛轻轻颤动着,全身知觉都集中到手腕那处。她能感觉到指腹上的薄茧,仿佛有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茧透过腕脉,又一直酥麻到心上。

她垂着头,脸上红起来,就连小巧的耳尖都沁红了,像是一颗鲜艳的珊瑚珠子,美丽可爱。

沈清猗不易察觉的蹙了下眉。

她身边的四位大侍女都已到了及笄之年,应该考虑许人了。

她从沈氏嫁过来,自然是有随嫁侍婢,都是嫡母陆夫人给她备的,其中不乏有容姿芳韶的,是备给萧琮的侍妾,世家嫁女多是如此,沈清猗对此没什么想法,但她怎会相信陆氏挑的人?宁可从萧府挑选美婢,也不会用陆氏给的那些人,也就是日后配人打发了事。

但是白苏四婢她是不会给萧琮的,贴身服侍的人必须对她全心全意,一旦与郎君有了沾染,再忠诚的侍女也会生出异心。

她身边不留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