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凡暗暗在心里辩解。手抓着书卷成一卷用力收紧,眼睛盯着桌面上掉了漆的那一块不放。

就在此时,京里的皇榜一路贴到了这个偏远的小县城:

篱落挣扎着半坐起身招呼众人:“今天好些了。”“发烧而已,没什么大碍。”“劳您费

,口水流了三尺长。于是就勉为其难地收了。

红痕,仔细一看,居然是个狂草的“狼”字,衬着四周毫无瑕疵的黑,越发红得鲜亮,血也似

苏凡被说得不好意思,面上不说,心里却暗暗叫苦:这下该怎么跟家里孩子似的“大仙”

呵,穷光蛋。

“苏凡呐,又读书呢。中了状元可别忘了王婶啊!”

却也不敢大声说,篱落当着苏凡不敢拿他怎么着,苏凡一不在就指不定了。想到这一层,

背上就冒了一层冷汗。

苏凡想了想:“还是去吧。”

那天,苏凡站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他和巡抚知县们说话,谈笑风生的,举手投足间也是从

从容容进退得宜的样子。颜子卿,那个陪自己背《关雎》的颜子卿或许还在,只是,官场上那

个前程锦绣的颜子卿才是如今真正的颜子卿吧?人生一世,有什么是不变的?顺势而变也好,

不得不变也好,终究,原来的东西只能留在原地。生老病死太过残酷,有时候,坚持着原来的

记忆也未尝不是一种折磨。

“在想什么?”身边的篱落握住了他的手。

“没什么。”

人人都在看着状元郎,没人注意人群里的他们俩。就任他牵着,心里就踏实许多。

状元要上轿了,掀起了轿帘却没有往里坐,回头一望,目光是对着这边的。

苏凡觉得握着自己的手紧了一紧,便用另一只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篱落不甘愿地放手。

颜子卿远远地冲这里拱了拱手,苏凡淡笑着回了礼,手一放下就又被篱落攥紧了:

“要走就快走,磨蹭地,怎么还不走?”

“不就是拱了拱手么,至于么?是谁大度得很,说不让人家说我们小气的?”管儿一边嚼

着糖葫芦一边教训他。

篱落伸手向他额头上弹去,管儿急忙往苏凡背后躲:“说都说不得,你哪有人家知书达礼?”

狐狸眼中金光一闪,小狐狸再不敢乱说话。

状元郎的轿子走远了,大家又站着看了一会儿便散了。苏凡等人正要往回走,颜安从人群

里钻出来叫住了苏凡:

“苏先生留步,少爷上轿前交代要把信交到先生手里。”

苏凡拆了信,一首《关雎》赫然在目: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这又是何必?”苏凡望着远去的轿子长叹一声。

“哼!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书呆子!”篱落咬牙切齿,拉起苏凡就往家里走。

管儿跟在后头问:“我今晚是不是又要去王婶家住了?”

颜状元走了之后,靠山庄的日子又恢复到了原来轨迹。隔三差五地有人来邀篱落去喝酒吃

饭,篱落也不客气,带上苏凡和管儿就上人家家里吃去了;隔三差五地有人来问问篱落是否有

中意的姑娘,东街的刘媒婆,西巷的张嬷嬷,都快把苏凡家当自家后院了;隔三差五地大树荫

底下就围着群人叽叽喳喳着各家的是非…当然,小狐狸抱着被子去隔壁借宿也是隔三差五的事。

便是在各种各样的隔三差五中,时光就如此这般地过去了。孩子们都会背诗了,打光棍的

铁匠强子也讨上媳妇了,齐伯过完了六十大寿了,李太家的孙子媳妇也生下了个白白胖胖

的曾孙子…

李太辈份高,人缘好,庄里的人家都上门去贺喜。

小婴孩胖乎乎的小脸,乌黑乌黑的大眼睛,小胳膊小腿跟藕节似的。篱落看得爱

不释手,抱在手里把他逗得“咯咯”直笑。苏凡也觉得有趣,刚伸了手过去就被小娃娃抓住了

食指往嘴里送,引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贺完喜回到家,管儿还没睡。

篱落把他拉过来在脸上狠狠地掐了两把:“真是,还是人家的孩子捏着舒服。”

小狐狸听了立刻扑上来咬,两只狐狸打成一团。苏凡只坐在边上笑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