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慕略微沉吟,“你是担心柔邑残留在城外的兵力会绝地反扑?”

而失踪的沈珍儿,此时已经换上男装,躺在伙夫的营房里。几个人挤在板床上,夹杂着汗味和伙夫们此起彼伏的鼾声。沈珍儿蜷缩在角落里,瘦弱的身子显得异常娇小。方才原本想去营帐给赵霁送点吃的,意外听到他说要把自己送回白城,不知为什么,就急急的逃了出来。

右相执笏道,“如今既有东路军接应,当务之急,应派一得力干将,准备章州会战,一举夺回城池。”

沈珍儿握着刀步步后退,河水不知何时已沾湿她的鞋袜,这水虽然浅了不少,但还不足让她平安的趟过去。她死咬住唇,把心一横,想着就算死也不能被这帮歹徒所染指,把刀往空中一挥,转身就跳进河里,她淌着水,费劲的想往对岸奔去,可肩膀却忽的被攥住了,耳畔响起刺耳的笑声,“想跑?做梦!”

沈珍儿虽心中郁郁,但奈何白天太过劳累,加上背上还有伤,困意已经如排上倒海般袭来,她靠在石壁上迷迷糊糊开始神游太虚。而坐在一旁的赵霁,却睡意全无,他从小在军营长大,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被敌人追击的夜晚,需保持万分清醒,才能应付突发情况。

身后的树林里,哈直得意的声音从风里传来,“拿下赵霁人头,大王赏黄金万两!”

沈珍儿忽然好像又看到了院中那棵粉色如祥云般的合欢花,一季花开一季花落,不变的是这树下人至死不渝的爱情。她眼眶微酸,嘴上却笑道,“这么恩爱的样子,真是羡煞旁人。”

他面色一滞。就听一骑马蹄声远远的传来,长生飞身下马,急急道,“启禀王爷,少将军,季城有诈!”

长生跟她相视一笑,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女装,脸一下红了,“沈管事,我先去换身衣服。”

沈珍儿思量了下,也觉得此法最合适,只是长生一个大男人,就算长得秀气点,也很容易被识破,想起当初在王府学过那两日歌舞,她轻声道,“少将军,你就被为难长生了,奴婢会跳舞,就让奴婢去吧。”

风娘沉默了半晌,笑了,“我没想这么多,我自及笄开始便是孤身一人,开着这间客栈,日日只想着赚钱牟利,偷偷卖兑水的酒,是张郎,他正直善良,他原本,可以去参加科举,平步青云。可是,可是……”

沈珍儿正色道,“正是。”

营帐里,沈珍儿站起身,灌了两大口清水,才感觉嘴里的苦味消散了些,看着桌上还放着半碗药,脑子里浮现出刚才赵霁冷冷的眼神,忽然有些失落。自己为王爷挡剑,他关心自己的身体也是情有可原,可自己偏偏如此娇气,连碗苦药也喝不下去,必定是惹恼了他吧。

她不自觉得流露出的小女儿心性,让他暗觉好笑,可想到她背上的伤,面上却一沉,“军医!”

“知道了。”沈珍儿闷哼了一句,心中却难掩失落。既然早被扔了,那看来是在自己赶过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消息,当下反应过来,暗骂自己愚蠢。王爷好歹曾征战沙场,王府自然有独特的传讯方式,保证前线的情况及时传到后方。她垂下眼,一时有些委屈,自己这是怎么了?赶了好几百里路过来,结果还做了无用功,心情郁郁,背上的伤似乎更疼了,她轻动了下,感觉后背不只疼的麻木,还传来丝丝凉意,意识到衣服被剪开了,慌忙就要钻进被子里,却被一双大手忽的拉住了,“别动!”

赵霁点了两个小菜,一壶酒,小二很快就端了上来。

“他让我换掉库房里的宝剑,只说换过的宝剑,剑身都浸染过药水,只要接触空气就散发出异香夺人性命。”

沈珍儿转回房中,重新洗了把脸,才把胸口那份莫名的热切给压制下来。她向来如此,当初决定攒钱去汴京,看看繁华世界时,也是激动的好几日没睡着觉。她想好了便去做,从不在意太多其他人的看法和脸色,只是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她只是低至尘埃的小小厨娘,云泥之别,宛如天堑。

说完,福了福身,快步退了出去。

王慕心知她在思量什么,眸色微暗,“这几年我虽驻守在边关,却也知道这些年,表哥在京城过得并不容易,战场虽然刀口舔血,却远比不上朝堂的风云诡谲,曾经的少年将军,如今青平国有名的荒唐王爷,背上这样的骂名,非他所愿。”

夜晚,廊下清风徐徐。

“哦?”赵霁饶有兴味,“本王到有些好奇,究竟是个怎样的姑娘,竟能得到你如此夸赞?”

双方父母应景的聊了几句,就识趣的找借口走了,屋子里很快就只剩沈珍儿和何家小儿两人。

“耶其和曼罗暴露了行踪,曼罗已殒命青平人箭下。”

赵霁早已看清她软肋,勾起唇,“念你初犯,就只罚一个月的月钱,以儆效尤。”

那女子挟持沈珍儿退至一楼,门口忽然一男子飞驰而来,正是先前那柔邑刺客。

“飞云酒楼送吃食。”她嚷了句,大着胆子推了下门,谁知这门并未锁住,反而吱呀一声开了。小心翼翼的探身进去,就见屋子内空无一人,只有风吹帘动,而那窗户,大开着。

赵霁这才看清竟是那日她拼命从火场里抢出来的翡翠玉珠,心道,还真是个财迷。想起正事,沉吟片刻,忽然道,“既不承认自己手艺不精,不如坐下尝尝,兰心,再布一套碗筷。”

“是。”

他纳闷,“王少将军不是跟老将军一块镇守边关,怎会此时有空过来?”

果然,刚走到后院,就见金娘簌簌发抖的跪在地上,旁边碎了一地的盘子,精美的吃食更是撒的满地都是,而刘美人带着几个丫鬟面目不善的立在边上,正兴师问罪。

赵霁瞥了她一眼,神色不悦道,“还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