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阵,傅慎时淡声道:“知道了。这丫头性子野,由她去吧。”

廖妈妈欲言又止,两手不安地贴着大腿,到底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退了出去。

廖妈妈红着眼眶望向傅慎时的手,惊叫了一声,连忙跑过去解救殷红豆,扯开他的手,无奈地哀声道:“六爷这是做什么啊!”

丫鬟也分等级,原主都是打小卖身进来的丫鬟,在长兴侯府待了近十年,眼下已经是二等丫鬟,紫晴却是主子身边的一等丫鬟,主子着一等丫鬟特地来问二等丫鬟的状况,不会只是“随口关心”而已,尤其像殷红豆这样相貌出众,长相艳美的丫鬟,在主子的眼皮子底下,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

没过几日,张夫人便等来了好消息,秦氏答应上萧山伯府赴宴,也就间接地同意了跟她见面。

廖妈妈浸淫侯府内宅,这一层她心里明白,便说给了殷红豆听,还道:“六爷这般也不求什么体面了,若郑小娘子是个温婉可人的,她娘家的家世,倒可以少计较些。”

紫晴瞪着耀武扬威的殷红豆不肯动,傅慎时声音低沉的很,斥道:“还不去拿?”

傅慎时坐在石凳上,冷哼一声道:“歪理多。”

傅慎时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停下了手中的长鞭。

殷红豆回房洗了把冷水脸,没过多久廖妈妈就来了。

殷红豆却不敢违逆傅慎时,她也知道自己做定了炮灰,极快地选择了相信傅六,硬着头皮揭开盖子,直接朝张小娘子兜头泼去。

走到厨房,殷红豆跟廖妈妈商量好了晚上要做的菜。

阳春三月,飞燕闲剪轻风,侯府花园里杏花如雨,梨花如云,开得纷纷繁繁。湖水岸边,片片飞花,丝丝眠柳,殷红豆从中穿过,站在原主落水的地方观望了许久。不过时间久远,岸边滑落的泥土,早就被雨水冲刷平滑,看不出痕迹。

傅三疏朗大笑,道:“老夫人,您这可是偏心孙辈的小子们了,祖父在世的时候,这玉石父亲与二叔三叔都向他讨要过,他老人家却始终没有松口,您倒是舍得。”

傅慎时语气平缓地吩咐道:“劳廖妈妈跑一趟,去母亲那里把她的卖身契取过来。”

这些年打理内宅,秦氏里里外外不知道贴了多少银钱,如今孩子们都大了,个个都要娶妇生子,你狭隘。不如给小娘子一个改过的机会,待她斟茶道歉了,两家重归就好。何况这婚事是你祖父在世的时候替你定下的,就此退掉,难慰你祖父在天之灵。”

如心应了话,秦氏便领着如意一道出了客房,时砚也推着傅慎时出了院子。

时砚将帕子递给了傅慎时。

张小娘子惊恐地凝视傅慎时的背影,如遭雷劈,双肩不住地颤抖着,她想起他打湿的衣衫,哪里还会不明白——傅慎时他偷听到了她说的话,吩咐贱婢故意误导她,让她认错人,他就是在报复她!

张夫人怒其不争,斜了女儿一眼,便压下怒气朝玄元道:“方丈,小女尽孝心切,今日之事还恳请您勿要外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徒惹小女的祖父伤神。”

傅慎时恍恍惚惚看见一个娇小人影朝他走来,摇摇晃晃,步子并不大稳当,他攥紧了扶手的首端,与殷红豆的距离越来越短。

廖妈妈乐不可支,笑骂她是个财迷。

她说的轻巧,心里却并不松快。

殷红豆绝不表示苟同,但她捕捉到一个细节,便问道:“那六爷的事儿,时砚是知道的?”她指的是傅慎时瘸腿的事儿。

殷红豆蹙着眉,一脸为难道:“紫晴说,二老爷也看中了奴婢,想要抬奴婢做妾侍,还说以后锦衣玉食少不了奴婢,二老爷可是您的父亲,这可怎么办!”

刚竹常青,枝秆高挺秀,枝叶青翠,至冬季才会转黄,当下正是绿色婆娑成荫之态,殷红豆命人在竹下留置圆桌石凳,按傅慎时的喜好,摆着一张棋盘,闲暇之时,打发时间。

她点头应下之后,道:“若以后要在六爷跟前伺候茶水,厨房的事,我想交给翠微打理,这几日我便腾出空来教她厨艺,您看成么?”

三日后,殷红豆又跟着起了个大早,一边做早膳一边打呵欠,待她进了上房,廖妈妈正在替傅慎时梳头,一边梳,一边嗔道:“时砚真是笨手笨脚,六爷身边到底少不了姑娘家的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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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红豆正思忖着,廖妈妈回了重霄院,进厨房问她傅慎时吃了饭没有,她道:“与平常饭量一样。”

廖妈妈欣慰地握了握殷红豆的手,再未多言。

殷红豆美目登时发亮,喜不自禁,她最喜欢赏赐了!

秦氏回府之后一直待在重霄院,坐在傅慎时的房间里安慰他,廖妈妈也陪同在旁。

傅慎时抬手,叫停了时砚。

即便困在重霄院,殷红豆也始终不忘初心,不自由,毋宁死,她的终极目标就是赎身得良籍,出去自由自在地过小日子。

大夫人笑容淡淡的,道:“那便好。本来一个丫鬟是不够的,不过廖妈妈你也知道,原先的四个好丫鬟,都是从我身边拨过去的,现在一个也不剩。马上二老爷升迁,老五要筹备亲事,慎时的年纪也不小了,我手边正是无人的时候,就先委屈他一阵子,等我忙过了,再给他多挑几个可人的丫鬟过去。”

古人寿命短,而且女人操劳,女红尤其费眼,廖妈妈虽然才四十岁,但做这种活儿,已经觉得费神。

殷红豆也只能祈求,傅慎时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才好,那她小命还能靠一手厨艺续一续。

但……她猜错了。

重霄院的粗活儿都是丫鬟翠微做,傅慎时的吃食由厨房送过来,小厨房里没有厨娘,只有廖妈妈偶尔会精心给主子做一些吃食,或是蒸一碗鸡蛋。

潘氏微微诧异,不过没有驳了殷红豆的意思,也没计较她自称的错误,面色难得柔和了些,道:“下午我让紫晴一并给你送过去,你想在府外置办什么,给她带个话就是。”

就在前天,傅慎时把身边四个貌美的贴身丫鬟重罚后赶走。

“说。”傅慎时眼眸半阖,靠在轮椅上,容色冷淡。

“奴婢能不能请这位大夫给奴婢把个脉?奴婢知道奴婢肯定没资格叫御医诊脉。”她声音低低道:“不过奴婢也不吃白食,奴婢可以给钱的。”

她现在的身体已有十四岁,到现在月事都未来过,殷红豆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到底是什么状况,所以想借傅慎时的光,让御医给她看诊。

傅慎时双手交握,微微侧头看着殷红豆,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你准备给多少银子?”

“……”

听起来很贵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