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没听懂什么意思,但大致上明白伯伯是说自己不用走了——至少是目前不用走了,所以也破涕为笑起来,难得过去亲了傅修远一下,说:“谢谢伯伯。”

有多么简单呢。

“啊……你怎么尽说些大实话?”连叶好不高兴哦,她就是不想摸泥土怎么啦?虽然有些是无土栽培,但她确实就是不喜欢嘛。“你继续做你的嘛,我在这里看就好。”

傅修远笑她:“羞羞脸。”

傅修远不知道要说什么了,鉴于他之前做了那种事,实在是很难光风霁月的跟连叶解释,现在地上要是有个洞,他都恨不得钻进去。

轰的一下,连叶脸红的更厉害了,对哦,她都忘记了他们还没洗澡……她感觉特别丢人,就敲傅修远的胸膛让他起来,一溜烟跑去浴室了。

团团吸了吸鼻子:“那好吧,那、那就这样吧……”他很担心地说。“以后老师每天都跟伯伯在一起,可不能喜欢伯伯比喜欢我多。”

徐老师的理所当然让连叶非常非常非常尴尬,她自己被攻击其实都无所谓的,可一听到别人说傅先生不好就不愿意:“有钱人不一定是坏人,穷人也不一定是好人。”

“怎么会没事呢?小孩子不能喝生水的呀。”

看她那副紧张的样子,好像傅修远是什么会吃人的猛兽一样。傅修远哭笑不得:“这是做什么。”

但却是个骗子。

连叶听了就笑起来,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很开心,再多的悲伤难过都被驱除掉了。她摸摸团团的耳朵,也看向傅先生,柔声道:“我知道,你们都对我很好的。”

傅修远从卧室出来,顺手把门带上了,连叶问他:“团团呢?”

声声振聋发聩,辩驳不得,大伯母彻底傻了,毛毛也被这气息吓了一跳,连叶到底是当了好几年老师的人,身上有那股子气势,别看她平时温温柔柔的好说话,严肃起来孩子都害怕的。此刻团团就惊到了,眼泪挂在睫毛上,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哭。

“是。”

奶奶是真没想到连叶有男朋友,她之前还以为连叶随口说说的,竟然是真的?连大伯听到却哼了一声说:“我说你怎么不肯答应你爸的安排,敢情是看不上人家啊!”

可连叶却不这么觉得,傅修远就问她说:“g城和a城不一样,没有必要绷的那么紧,再说了,我也不是第一次坐公交车,团团还没坐过呢。”

连百强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冲傅修远耍横:“你他妈谁啊!我家的事你管个屁!”

连叶笑了,虽然又疼了,“我很开心啊。”

“收到了收到了,你一个人在外头也不容易,以后别给我打钱,把钱自己攒着,女孩子这么大了……对了,有男朋友没?”问完这句话,奶奶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神色讪讪的。“奶奶不是故意提的……”

她又对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笑了一下,正好公交车来了,就手忙脚乱地找出硬币,傅修远看她过马路一颗心差点吊到嗓子眼儿,她左右看都不看一眼的!

傅修远察觉到她的不对,立刻看过来。连叶先是捧着手机迟疑了一会儿,才接起电话:“……喂。”

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在她面前的傅修远,和其他人所见到的是不一样的。

傅修远瞧她这呆呆的模样不禁莞尔,取笑她说:“荷园都是你的了,不怕赔不起。”就是再来几百几千个天然居,以傅家的财力也不算什么。“你要是喜欢,我给你也开一家好不好?地段随便你挑,以后你就可以当老板了。”

很快上了三份雪梨龙眼盅,顾名思义,就是以上好的雪梨龙眼为材料做的一道甜品,傅修远之前交代过连叶的身体状况,因此卢伯才做了这么一道。雪梨养阴清热,生津润燥,而龙眼补血补益,都对连叶的身体有好处。

要是能够吸取教训不跟傅先生对着来,可能会更可爱一点。

她真的不希望任何人来“关心”她的生活,可是很多时候,别人被委婉拒绝后不会收敛,只会觉得她不识抬举或是矫情。但她怎么就矫情了呢?所有的话都说得明明白白,那种令人厌恶的揣测……连叶抿着嘴,突然看到包里的手机,鬼使神差摁了一下,发现竟然有条未读信息。

她不需要太瘦,只要健康就好,这是傅修远认为的。不过连叶在荷园也住了一段时间了,期间他请过一位已经多年不看诊但仍然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给她把过脉,她的身体有很多问题需要调理。当然这都是小毛病,但小毛病多了,时间久了,对身体危害会很大。她现在还年轻,要趁着这时候好好调理。

傅修远抱紧她,没有出声安慰,任由她哭个痛快。他的心脏随着连叶抽泣的声音一点点被拉紧,像是有锋利的刀片在切割那样的疼。真遗憾,真的真的很遗憾,如果能早一点遇见,如果在她受伤前出现,如果能早一点存在于她的生命里,她就少掉一滴泪,她就多笑一次。

连叶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我其实不大喜欢读书的……”因为脑子不是很灵光嘛,她上学的时候之所以拼命学习,是因为知道只有学习自己以后才有未来,也是为了……她咬住唇,越发察觉到自己跟傅修远的差距。

这么名贵的荷花,寻常人家得了一株都得细心养着,唯独傅先生,将做给她吃这样的话说得十分随意。

后来惨遭打脸暂且不提。傅修远感到自己似乎操之过急,便力求克制克制再克制,连叶胆子小,戒心重,绝不是他几句话就能放下的,哪怕他看起来如此可靠,哪怕接近两年的相处让连叶信任并赞赏他的人品,她也仍然不会对他敞开心胸,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给他。

团团可不好骗,“伯伯骗人!我今年十八岁!”

当然,傅先生腿脚不方便的事情,大家也一眼就能看出来。可傅修远这样的人,用身体上的缺陷来衡量,未免太过肤浅。

“中午我来接你。”

她被叫得一愣,跟个孩子似的反射性抬头挺胸等待审判,傅修远觉得她太紧张了,顺手把她抱到怀里,感觉到连叶从头到脚都僵硬地要命,心想,这不行啊,对于肢体接触还不够习惯,看来还得再亲密一些才行。

她下意识看向侧卧的门,傅修远像是想起什么般恍然大悟道:“俗话说得好,床头打架床尾和,虽然很多时候傅家男人会被妻子赶出主卧,但是为了和好,次卧的门是没有锁的。”

连叶脸红了,傅修远当然知道她不会主动,顿时笑意更深:“我来也是极好的。”

“不过你放心,我还是很有君子风范的。”傅先生一本正经地给她保证。“绝不会半夜偷袭你。”

a城的候车大厅太大了,傅修远没法走那么久,而且他怕连叶看到他就跑——不必怀疑,她虽然很乖巧听话,却也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他腿不方便,到时候怎么追?那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人海了。

就算从没做过坏事,世界也不曾善待自己呀。

连叶又一次被带回了傅修远的家。

“你最好看了。”傅修远认真地表白。“哪里都好看。而且你不是胖,是圆润。”

连叶摇头拒绝了傅修远请她坐下的话,她拘谨地站在那里,两只手绞扭在一起,她不喜欢跟除了孩子以外的任何人打交道,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她,他们都会伤害她。

而连叶虽然在工作,思绪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在这之前她跟傅修远只能说是很普通的朋友——或者说连朋友都算不上。如果不是因为团团,连叶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傅修远这样的人。

但是没一会儿心爱就觉得自己想多了,傅先生那个老狐狸,连叶这性格跟小绵羊有什么区别,应该连生气都不会吧,更别提是伤害别人了。

连叶可不知道自己被看扁了,她就觉得跟心爱在一起很轻松,对内向一些的人来说,有个外向热情的朋友是非常互补的。所以虽然一路上都是心爱在说而她安静地听,但不仅不感到枯燥,还很快乐。

对于自己跟蒋先生的过去,心爱并没有多说,连叶也没有问,同样的,心爱也不会问她跟傅先生之间的问题。两人又聊了会儿团团,然后心爱突然话锋一转:“对了,傅先生平时都怎么叫你啊,小叶子?叶子?……”

她一连猜了几个,全都不对,连叶忍着笑说:“都不是。”

“那叫你什么?我都叫我家先生的姓,叫了很久了,基本上改不了口了。”心爱不无遗憾地说。“其实按照我的想法,叫他狗蛋啊臭臭什么的最适合。”

连叶想象了一下浑身充满贵族气息的蒋先生被叫狗蛋臭臭的画面,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他叫你什么啊?”

“也不叫名字。”心爱耸肩。“我现在的名字就是他改的,我现在跟夫姓,蒋心爱。”

“所以蒋先生到底叫你什么?”连叶觉得她在转移话题。

心爱哎哟一声:“那要分场合的,平时就小乖小乖的叫,要是在床上,我逼他叫奶奶他也叫。”

连叶:“……”怎么办,她更想笑了,心爱怎么这么可爱。

“那你呢??”

连叶轻轻咳嗽一声,有点不好意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