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林枳忽然把我狠命一拉,我们就跌出了“算了”的大门。

我这么一想,就这么说出口了。不过林枳一点儿也不生气,而是甜美地笑了:“我把我和他的故事慢慢讲给你听好吗?你一定要为我做证,就算全世界都误会我,还有你证明我是这样的尽心尽力。”

我也只是可惜,他竟读不懂我字里行间的真情实意。

“那是我妹,”他说,“丁丁,近来如何?”

“你妹?”我终于忍不住的脱口而出,“那林枳也是你妹?”

“林林?”他大声笑,“如果你愿意这么说……也是。”

我誓,那一刻,如果不是手里提着满满的两袋脏衣服,我一定会跳起来打爆他的头!

“我会告诉她的。”我咬牙切齿地说。

“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她,”周楚暮满不在乎地掏出手机说,“来来来,要不要我拨通电话给你讲?”

“你!”我气得想骂脏话,却只说出这么一个字。

周楚暮忽然迈近一步,用研究性的目光看着我,我和他之间,就像第一次在酒吧里一样离得那么近。我紧张地往后一仰,可鼻子里瞬间灌满了他身上的香水味,那是一种让人想起黑夜里的星星的味道,我似乎有些转移注意力,他的声音也忽然变得有一点异样。

“丁丁,你知道吗?”他压低嗓门说,“我以前,从没见过一个女孩,眼睛像你一样漂亮。”

真,真的吗?他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我紧张地眨了眨眼睛,告诉自己要稳住。他却迅地退后一步:“丁丁同学,千万不要误会,我赞扬你的美丽,完全是情不自禁,我没有任何追求你的意思!”

“你无聊!无耻!”我回过神来,语无伦次地指责。

“我的无聊和无耻绝对出你的想象。”他笑着,猛地把脸贴近我的脸,“丁丁,你想不想试试呢?”

鬼才想!我赶紧偏头躲开他,他的脸却更快地凑过来,我脚下一软,唇边已经被什么轻轻一点,那一霎我脑子忽然空白,然后,就看见周楚暮站在半米外,双手抱在胸前,笑眯眯地打量着我。

我!的!天!

老天作证,这辈子,我从来没吻过一个男孩,却无数次地设想过我的初吻,它最好在我减肥十五斤之后才生,它最好生在一个黄昏,我想象着一个中年男人,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茶叶香……可是现在,它就这样轻易地被一个小流氓猝不及防地抢走了!

我愤怒地揉着嘴唇,眼泪已经在眼睛里烫,周楚暮还在不知死活地看着我,我真想跟他同归于尽!

挽救了他和我生命的是一辆49路公共汽车,那辆车像一只疲倦的树獭一样缓缓挪过来,上面一如往常地塞满了买菜回家的大爷大妈,提醒此刻,如果在公车站我跟一个小流氓继续纠缠不清下去,该是多么地狼狈与不堪。

我跳上那辆车,仓皇逃跑了。

回到家里,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洗脸。

打了一盆微烫的水,用我洗得干干净净的micky毛巾,蘸了我新买的不算昂贵的洁面||乳|,一遍遍地擦过自己的脸。

尤其是,左边,偏上,一点点的,嘴唇。

但我知道,永远也洗不干净了,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我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觉得一块大石头堵在胸口,闷闷地难受。我多么希望那一切是一场,就好像在一场特别不愉快的里,当你忽然明白这只是,就会放任一切进行而如释重负,但现在,不是,就算我万分努力说服自己,也不是。

最难受的还不是这种又脏又慌乱的感觉,而是,这种感觉,我甚至不能对任何人说。为此,我感到一些些作呕——天知道,暑假里我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的那些韩剧里生的任何撞吻事件后,女主角感到恶心的表情都让我忍不住狠狠的咒骂一句:“矫情!”

果然报应来了。

如果对林枳说?我荒诞的想到,如果她为了报复我而去吻林庚……

对罗梅梅?不如直接叫我去死。

对庄悄悄?我还不如到校广播站广播去。

我握着我的手机,按下一个一个的号码,又一个一个地删去。当我忽然鬼使神差地按下“拨打”键,却现,我拨通的,居然是林庚的号码。

原来,我最想和他说,不是吗?

我强压着自己按掉电话的冲动,把电话摁在耳旁,手一直在微微地抖。他的电话没有彩铃,单调的嘟嘟声每响一下,我的心就咚地敲一下鼓,我该对他说什么?难道直接问他,如果一个女孩子的初吻在毫不知情毫不情愿的情况下被人偷去,她还是不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

就在我决心放弃的时候,林庚居然接起了电话!

“喂?”他用温和的声音问,“哪位?”

他没有存我号码。虽然,我已经短信给他,告诉他过不止三次。

就像,他去外地培训,我给他的短信,他一条都不回。

田丁丁在他的世界里,其实是不存在的。这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不是吗?

我誓,我没有失落,没有沮丧。只是我的心,像忽然被人狠狠喷上了一层干冰,忽然间,倾诉一切的勇气就这样被死死冻住了,动弹不得。

“哪一位?”林庚又问了一遍,声音是那么好听。即使对一个不存在的人,他都是这么好耐心,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

哪一位?

我们是永远的陌生人,不是吗?真让人伤心,伤心欲绝!

我挂断了电话。

十分钟后,罗梅梅的电话打进来,问我是否到家。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在电话那头有点歉疚地说:“到了就好。我今天不能回来,明天也悬。你还有钱吗?自己叫外卖吧,等我回来给你烧点好吃的补一补。”

“有钱,”我硬着头皮说,“你忙工作吧,别担心我。”

其实平常罗梅梅不回家对我并不是什么问题,自从她做上保险这一行,我已经习惯独自一人吃外卖的生活。

唯一的问题在于,目前处于负资产状态的我,怎么还能做叫外卖这种奢侈的事呢?

我在冰箱里翻翻找找,只找到几个鸡蛋和一只蔫了的菜心,和剩饭一起下进锅里。为了弥补我一星期吃水煮茄子的艰辛,我在饭里倒了很多花生油,还加了一勺老干妈的豆豉,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我面对着一大锅惨不忍睹的糊糊,不想吃,可还是必须把它们吃下去。

我家的餐厅里,有一面大镜子。多年以前,当在客厅里安一面镜子成为时髦的时候,罗梅梅也想尽办法搬回家一面,可是这种时髦很快就成为过眼云烟,别人家的镜子都迅地更换成了更时髦的装饰,只有我家的这面,还固执地留在这里,见证着母女两个的小懒惰和小落魄。

“也好,可以随时检查自己的吃相,做个淑女。”每当罗梅梅也看不惯这个镜子的时候,她就会自欺欺人地这样说。

现在的我,就面对着这张镜子,一口一口地,吞咽着令人作呕的食物。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惨,我尽力装成淑女的样子,每吃一口,就对着镜子用力地微笑一下。

我的眼睛是真的很漂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