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诸城立刻道:“有劳陈太医。”

却听裴元歌微带虚弱的声音响起:“胡闹!虽然说夫人礼佛,许多人都不理会府里的事情。但毕竟是夫人,她院子里的丫鬟,你们也敢怠慢?既然夫人还挂念我,打发人来看,就让紫苑进来吧!”

裴元容嫉恨不已,上前拿着屏风不住地摩挲,自然而然地笑道:“我屋里刚做了一张紫檀木刻牡丹迎春的拔步床,这屏风刚好配我的床。四妹妹一向最大方,想必会成全姐姐,那我就不气了。”说着,也不问裴元歌的意见,便要将屏风交给身后的大丫鬟锦绣,让她拿回采薇园。

如果没有那张纸条,裴元歌怎么也想不到,这次自己病重,也是章芸做的手脚。但想想也对,她身体素来不错,只是被镇国侯府退婚一事打击到,气急攻心,怎么可能缠绵病榻这许久都不好,甚至还病重昏迷?原来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章芸做的手脚,目的就是为了演出这么一场好戏!

“你伪造割肉疗病,然是为了我?我倒要听听,这是什么道理!”裴诸城难以相信,但想到这些年她打理府务的辛苦,声音还是缓和和些许。

裴诸城点点头,道:“歌儿说的是,既然她都不计较,又是自己家里,伤势要紧,芸儿你就别推辞了。”

“姨娘左臂受伤?这是怎么回事?”明知道章芸在做戏,裴元歌还是满眼惊讶地问道。若不让章芸把戏唱起来,后面她又如何能够砸场子呢?

裴元歌看着镜中病恹恹黯淡无光的自己,淡淡一笑:“桂嬷嬷的手艺真好!”

章芸的笑容僵住了,目露怒色。她掌着管家之权,又是半个长辈,这个裴元歌然越过她直接发落她的丫鬟,这是在打喜言吗?不!这是在打她的脸!眼中闪过一抹锐色,沉沉道:“四小姐好大的威风!喜言是我四德院的丫鬟,还轮不到四小姐来管教!”

裴元歌猛地想了起来:是的,她与镇国候府世子安卓然自小就订了婚约,但后来镇国候府来退婚,意思坚决,她因此大受打击,一病不起,几乎丧命。那正是在她十三岁那年发生的事情!

“不相信?那你看看这个是什么?”裴元容慢吞吞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囊,又慢吞吞地从里面取出一只通透的翡翠镯子。她很享受这个过程,所以每一个动作都很慢,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很清晰,“你应该认得这个万家世代通传的翡翠镯子吧?只给嫡妻的!你猜,它为什么会在我的手中?还有这香囊,你不会不认得吧?”

“桂嬷嬷是章姨娘的心腹,一定知道她不少的隐秘,这次章芸想要她的命,又断了她一家的生计,桂嬷嬷岂能不生怨?而章姨娘也会担心桂嬷嬷泄露她的秘密,既然两生怨怼,何不让她们狗咬狗去?”桂嬷嬷老奸巨猾,绝不会轻易被章芸得手,但章芸也不会放弃,等桂嬷嬷觉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就该她出手了!

紫苑这才恍然,点头道:“还是小姐想得深远。”

就在这时,裴诸城的小厮石砚远远跑过来,向裴元歌行礼道:“四小姐,老爷在房,命小的请您过去!”说着,便恭恭敬敬地引着裴元歌向房走去,不敢有一丝怠慢。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不远处一丛花树前,慢慢浮现出三名女子。

“娘,你听到没?房!爹的房只有大姐姐才被允许进去过,连我都没能进去,那小贱人凭什么?”裴元容橘红色的裙衫乱动,跺着脚,一脸的不甘和怨愤。那个裴元歌,长得丑,什么都不会,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凭什么独占爹的宠爱?

“姨娘,老奴看这事情不对!”王嬷嬷神色凝重,“那天的事情,老奴想来想去,桂嬷嬷行事素来缜密,绝不可能中途被人动了手脚,唯一能够在汤药里加东西的而不被察觉的,就只有最后拿着药碗的四小姐。当天四小姐的话乍听没问题,却都在暗地推波助澜。还有这关键人物紫苑,当日是四小姐准她进去的,而现在,她已经是四小姐的贴身丫鬟!事情再明显没有了,这就是四小姐连同那个紫苑,陷害桂嬷嬷!”

证据确凿,但章芸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呢?”

她正要授意桂嬷嬷在静姝斋动手脚,没想到然会被裴元歌抢先一步,将桂嬷嬷撵出裴府,断了她的臂膀!她不是一直对桂嬷嬷信任有加吗?怎么会突然翻脸?

再仔细想想,从那晚白芷挨打开始,裴元歌就很不对劲儿,神情气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白芷挨打、割肉疗病,乃至这次的美人泪事件,谋算之精密,心机之深沉,直令人咋舌,绝非那个愚笨无脑的提线木偶能做出来的。还有,从前的裴元歌,在桂嬷嬷的教唆下,绝对不会跟老爷亲近,而现在,老爷已经彻底扭转了从前对裴元歌的偏见,甚至宠他宠到许她进入房。

这在从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中间一定有蹊跷!

问题的根源,应该就在这场病上,裴元歌卧病在床的时候,一定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不管是什么原因,但是,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章芸神色阴沉,“老爷已经越来越疼爱这个女儿,再这样下去,这府里恐怕就没有我和华儿容儿的立足之地了!”

王嬷嬷点点头,又忧心道:“四小姐大不像从前,又有老爷,姨娘要谨慎!”

“整个裴府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要抹黑她,又何必亲自出手?”章芸冷笑,眸光中闪烁出狠厉,“以前舒雪玉被禁,老爷征战在外,裴府由我管事,如果裴元歌出了意外,我总跑不掉管家不利的罪名,老爷回来后总难免迁怒于我。现在,有了紫苑这只蒹葭院的替罪羊……等缓过这阵子,看我怎么收拾明锦那贱人留下的孽种!”

艳红的唇慢慢勾起了一抹笑,如罂粟般绚丽,却带着致命的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