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气恼地瞪了一眼顾延廷,然后嗔怪地看着伊好,她为什么亲热地喊她伊好?顾延廷一个激灵,朝阿蓝眨了眨眼睛,憨笑着说:“谁的钱不都一样,反正那些钱都姓莫嘛。”

“石蹇。”伊好轻唤,像小时候一样。难怪那天他问,莫伊好,还记得我吗?

知道自己说的过分了,但是,他说的话真的也很让她难过。顾呀廷不理她,幼稚地将头扭向另一边。伊好再没有力气,解释也好,哄他也好,都没有了。她按按头上的创口贴,醒醒神,向考场走去。

“没用的!”伊好愣愣地说,也不管他愤怒的眼神。

伊好点点头,轻轻地挣脱他的手。“那你说,我是谁?”石头并没有为这个抗拒的动作而生气,眼睛盯着她胸前的校徽,沉声问道。没有了刚才的戏谑,他抬头看了一眼,极度认真地等着她回答。

伊好觉得,顾延廷这个爱美的个性真得改,用的伞都那么女性化,小得只呆得了一个人。俩人挤在这么小的伞下,才走了几步她的左肩就湿得能滴出水来,顾延廷的右肩处也湿了一大片。

“要不要报警?”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徐家的车前,徐慢已经在里面歪着头睡着了。单厉伟临时决定搭徐家的顺风车回家,问伊好要不要一起,伊好推说顾延廷要她等他,他要给她一些复习资料。自然,这个谎话是顾延廷替她编的,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他的话撒谎了,但一说出来还是有一种很强的心虚感。

“嗯。是挺好的。”她单手围着单厉杰的腰,另一只手随意地扬起捕捉风的感觉。也许是太舒服了,有点困,她的头渐渐向右靠,再靠,慢慢落在一个坚实的背上。终于安心了,她得意地笑,任微风带走最后一片疑惑。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伊好变得无所适从,刚才玩笑的心情一下紧张起来。俩人中间有一片树叶缝隙里漏出来的日光,顾延廷凑近的时候,日光便移到他的脸上,在鼻尖处停了下来,上面是细密的汗珠。

伊好的脸有点红,女孩子在某个年龄之前都会对一些字眼比较敏感。这时候的伊好,只敢说女孩,只敢听女孩,“女人”这样的词语,还不属于他们的世界,无意间听到了也会面红耳赤。

至于成绩一直落在单厉杰后面,人家也觉得无可厚非,他老惦记着周公,这分数怎么可能赶得上人家单大才子。徐芳菲问过他:“你怎么就没想过过厉杰哥呢,一次也好啊。”徐慢将头埋进沙的里面,哼哼地说:“麻烦。”

伊好确实是生气了,只是,生的是她自己的气。不过,不管是生谁的气,结果都是一样的:她再也不愿意跟顾延廷有交集。

顾延廷前几日突奇想,觉得顶了十三年的黑毛,自己不烦,他们家的镜子都烦了。于是他跑去理店,让理师给他头上个色,理师觉得他小孩子皮肤不错,白嫩白嫩的,黄色就很搭。于是,顾延廷下午顶着屎黄屎黄的头回家了。

莫尽欢确实就是那种人们说的“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莫老爷很早之前就明说了,只要孩子姓莫,以后就能分得他的产业。对于这个称号,莫尽欢也是欣然接受。整个扬子山上,哪家的孩子不是这样的?

“谁说的?”

伊好脸一红,怯声说:“卖了。”她读了四年的书,除了她书包里的这些,剩下的都已经卖了,六毛钱一斤。

“可是,我都没晕过车。”她托着脑袋,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天空。那样的眼神,让小石头觉得很心疼,“那不是好事吗?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晕车。”

“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晕车,我都没出过南城,连长途汽车都没坐过”。。。

有些事情错过了,真的是自己的事。回过头想想,是否也有过那么多那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你都没有抓住。机会并不一定是给有准备的人,但一定是把它放在心上、及时身体力行的人。最最遗憾的是:它早已在心里,只是没有抓紧时间。

几年后,他在一个小镇上找到了顾延廷和莫伊好,他就在后面的那辆车里。伊好一下车就蹲在旁边的花坛里,头低得极低极低,顾延廷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递水,待她接过后,他熟练地伸手将她额前的碎押往脑后。。。

石头苦笑,心里低叹:伊好,你真的也晕车。。。

如果是我带着你,你是否也会笑得这么满足?

伊好转过身来,看见了这个当年唯一的朋友。都看见了对方伤痕累累的脸,俩个人相视一笑。叶阿蓝给的地址竟然是她曾经最熟悉的街,她犹豫了好几天,最终还是来了。

眉心处的伤没有好全,伊好觉得顶着大块的纱布去见他不好。她偷偷将纱布换成了创口贴,看来看去还是有点碍眼,她索性戴了顶帽子,帽檐压得极低。晒伤的皮肤恢复得更慢,蜡黄的脸,笑起的时候显得牙齿更白了。

石头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的纱布还在,一身黑衣,连脚上的人字拖也是黑色。也许是因为太高,他早习惯了勾背。

惊讶过后,他缓步向她走过来:”怎么来的?“

伊好从包里取出叶阿蓝给的那张纸条,递给他。石头皱了皱眉,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你不想见到我吗?”伊好盯着他看,他竟低下了头,保持沉默。伊好失望地从他手里夺过纸条,粗鲁地装进包里。见他仍是动也不动,眼睛瞅着地面,一只脚缓缓地踏着地面。伊好气呼呼地转身,作势要走。

“你等等。”石头快窜到她面前,诚恳地看着她,“你现在还能来这里吗?”

伊好楞了一会儿,像是明白了他的话。她一把搂住他的手臂,笑得既得意又猖狂:“为什么不能来?我好不容易遇到你的啊!石蹇哥,你真的变成石头了吗?我可还是伊好哦,要不要我把你变回来?”她像以前一样,撒娇地在他胳膊上蹭了几下,然后乐呵呵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