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帮思想不纯洁的人,都想哪儿去了?”似乎是故意让人误会的徐正羽如愿以偿地大笑起来,“我说的是去酒吧!听说江边开了一家新的酒吧,可以坐在堤岸上,迎着江风喝酒、听歌、聊天,可惬意了。”

甘如饴爽朗一笑,“不用紧张,玩么。”

甘如饴静静地贴着他坐下。凉飕飕的地板让她浑身一抖擞,但是从他身体传来的温暖却令她不愿意挪动分毫。

“好的,如饴小姐。”

“嗨,”莫争冲注视着两人的汤狼雪臣灿烂一笑,搂住甘如饴的手臂又用上了几分力道,“里面人太多,我们需要点私密空间,麻烦你把车门开开。”

莫争满意地一笑,却并不急于马上将话题继续。

甘星瀚声音里的怒气明显是经过压抑的,用词也看得出来有所避讳,显然是甘如饴终于答应陪他出席这场宴会的博弈结果。

果不其然,甘如饴从那张“期中考试成绩表”上,毫不费力地在总分第一名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当甘如饴捂着脸狂地冲出家门的时候,她脸颊上的掌印还随着血脉的搏动火辣辣地阵阵刺痛,疼痛还在止不住的泪水的浸渍下不断地加剧。

他低眉颔,那种谦恭却疏离的态度总是能够轻易将人拒于千里之外。

她就是喜欢像这样带着小小的虚荣,将这种接受其他女孩子的羡慕和妒忌的时光尽可能地延长。她一点都不担心这个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的男人会被别人抢走——八岁那年她就被告知,他汤狼雪臣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一辈子都是。

疏朗的夜风依旧吹拂着,远处的乐音仍在耳畔轻扬,朦胧梦幻的视野中,辽远的天幕一隅是他英挺的鼻梁和下巴棱角分明的唯美曲线。他健步向前,在他怀中的轻轻颠颤也变成了最能哄人安心入睡的摇篮的节律。

而她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就此睡去。不管这一切是否真实,她只想贪婪地享受着这份哪怕是她想象出来的宠溺和此刻被酒意酵着的双倍的满足。她只希望他们要到达的距离尽可能远一点,再远一点,好将这种幸福延长。

车门打开,甘如饴被轻放在轿车后座宽大柔软的沙上。

即将离开他的体温的空虚感和脊背贴上冰凉的沙皮面的不适,让她不自觉地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雪臣,别走……”她含混不清的声音仿佛梦中的呓语。

“如饴小姐,雪臣不走。雪臣去将您的书包和鞋子带上,我们就回去。”汤狼雪臣耐心地解释道。

“不……”甘如饴任性地摇头,绕过他后颈的手指相互缠绕,“我不要那些……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大胆却诚实的话语冲口而出,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已经感觉不到羞怯。如果这时候保持沉默,反而是一种弥天的谎言。

“如饴小姐,雪臣一直都是您的。”他的声音动听而谦卑,轻易让人沉沦。

然而,他的礼貌、他的谦卑,有时候反而是将她刺痛的利刃。他那完美无瑕的躯体可以离她那么近,而他的心却从来未曾被她所触及。

此时此刻,她只想将自己的心意坦露在他面前,她的心声前所未有地渴望被他听见。她一刻也不能再等,一刻也不能隐瞒。

“不……不是……不是那样的……”她极力否定着,“我不是要你做我的保镖,我不想你对我那么礼貌、客气,跟我保持着距离。雪臣,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要你也能喜欢我……主动牵我的手,抱我……我想你做我的男朋友!”

他俯身在她的面前,他的手肘支在她的身侧,银灰色的领带从西装的深领滑落在她的胸襟,他那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的英俊脸庞离她如此靠近,只要他一低头,或者她缠在他脖子上的双手一用力,他的唇瓣就会印上她的,他们就能亲密地触及到彼此。

胸口跃动的骚乱迅膨胀着,某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电光火石般掠过。当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紧绷,动作却被他的话音打断了。

“如饴小姐,雪臣可以做任何事情。但是,您所说的那种感情,雪臣理解不了。”他的声音好听得让人屏住呼吸,而他所说出来的话却比摧毁舟楫的坚冰还要无情。

她凝滞片刻,双手像缺水的藤蔓般萎靡,从他的肩头滑落。

“……这些主人们很快就会现,无论他们的地位多么尊崇,无论他们能够给予多少,他们都不会得到这些优秀的仆人们爱的回应……”

“……他们跟我们不一样。那些看似完美无瑕的仆人们,事实上对于人类感情世界的丰富、细腻,他们是没办法理解的……”

“……他们对待我们人类的词汇里也没有爱和喜欢,只有服从和执行……”

莫争在宴会上对她说过的那番话又重新回荡在她的耳畔。一遍又一遍,如此地深刻,如此地残酷。

他可以对她甜言蜜语,可以和她十指紧扣,可以跟她彼此相拥,可以与她亲吻缠绵……只要她要求,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然而,他却不会因为见不到她而忐忑不安,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一个小动作而乍惊乍喜,不会被她的笑靥拨动心弦,不会因为握住她的手而心跳加,不会因为吻到她的唇而忘记全世界……

这就是他在她表白后给出的答案。

比起这句话,她宁愿听他到说他们的爱情不被族规所允许,甚至听他说他的心早已被另一个女孩所占据,而不是告诉她,他永远理解不了情为何物。

多少个日夜的魂牵梦萦,多少个瞬间的怦然心动,多少次暗自出神的欣然回味都只是一场没有观众的芭蕾,一次对着空气的自言自语。

蝴蝶爱上了伴她风中起舞的花瓣;萤火虫爱上了夜里与她呼应的星光;天鹅爱上了水中随她畅泳的画舫……而她,爱上了一份不存在的柔情。

当她再次抬眼看他,他那平静如镜的双眸,似乎不曾因为她的震撼和失落而留下一丝微澜。他优雅地半跪在地毯上,仔细地为躺在后座上的她扣上安全带,起身离开车厢,将车门掩好,片刻后,拿着她的书包和鞋袜回来。

车子被动,出一声犹如哀叹的绝望低鸣,平稳流畅地驶向既定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