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姚子澜随车也抵达了,这厮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下车就猫着腰蹭过来,一把勾住方薇的胳膊,声音都颤:“丢脸丢大了,刚才我问那司机这迈腾中配的二十五万搞得定不,他就回我两字。”

一听说她又丢了工作,父母抱怨还在情理中。没料到没过门的弟媳妇都嚼上话了,生怕这大姑子赖在家里头。方薇的弟弟是个没脑子的软骨头,听未婚妻挑唆后也说了几句不中听的,方薇压不住火。自己给这个家贴补多少,给弟弟收拾多少次麻烦别人不知,父母心里都是有数的,可竟没一个吱声。

她曾在与丈夫争执的时候问起,丈夫鲜见的勃然大怒,直吼道:去问问你的好儿子,做的那些个混账事。

陆东跃见她默不作声地站着眉头紧锁,也知道她在想心事。恐怕还是在想着怎么把他撇开,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她手上沾的泥巴,拍拍手就能抖落干净。

与其被对方持续猜忌着,倒不如直接给出结果让对方死心。她仍然认为是于醒春诊断失误,毕竟她与陆东跃只生过一次关系,并且她吃了事后避孕药。虽然这不是百分百保险,但她也不相信自己会遇上那样低概率的事件。

没奈何啊。

方薇是直爽性子,上学时更给人叫野小子。苏若童记得那时她的皮肤被晒得很黑,笑起来牙齿格外地白,那样的灿烂。任谁也不会想到,数年后她会落寞地坐在医院外的小花圃边上,用再淡漠不过的语气说‘我扛得住’。

“妈,您得讲道理啊。我哥不乐意的事谁能逼着他?他不一枪把人顶在南墙角就算好的了。就这样一人,谁能把他忽悠了去领结婚证?”陆西瑶也挺郁闷地,学妹真成了大嫂,哎哎哎,这以后见面她怎么好叫出口。

几天后是国际妇女节,公司通知女员工放假半天,下午开茶话会。办公室里的女人们一下就炸开了:“放假就干脆点放嘛,开什么茶话会。”有假期都想自由安排,谁喜欢集体排排坐吃果果的活动。

陆云德斥道:“人家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连多看你一眼都讨厌。你花这些心思,给人使绊子下套子。你打哪儿学来的这些下流手段!我不提行楚,提了你就急赤白脸地和我横,你觉得我偏心是吧?我是偏心!要没有你叶叔叔,你老子命早就丢老山上了。老子都没了还能有你这王八蛋么!你倒好,抢人女朋友,唬着人结婚。简直是土匪行径!什么玩艺儿你个混账东西!”

看着这位威严的长辈,她心里浮起一种令人不安的焦虑。她不知道该不该信任面前的这个人,或许他公正、清廉,但是他的判断是否会被亲情血缘所影响?她真不知道。

兄弟俩时间掐得很准,母亲前脚刚进家门,陆家老爷子后脚就跟了进来。老爷子还挺不高兴地,“明天才年三十呢,急啥呀?我棋还没下完呢,就差老徐两个子,才差两个子呢!”

陆东跃打来电话时,苏若童正帮父亲将卤货从煤气炉上挪下来。苏父逢年节喜欢喝点小酒,喜欢自己卤一些东西充做下酒菜。因为有留着陈年的卤汁,做出的卤味倒比外面卖要好。

他的脸色变得难看。

陆夫人让女儿回家收拾衣物,又让小儿子去老专家那里抄回保养方子。自己则是陪在儿子身边,看着他默默地流眼泪。

陆南嘉犹想力挽狂澜,可是在几秒的对视后他默默退到一边。他知道他阻止不了陆东跃,谁也阻止不了。

过年前的两天路上的行人和车明显减少,连公车都空旷了。同事咋舌,“不看不知道,咱这儿的外来人口这么多啊。啧啧啧,难怪地铁一年比一年挤,房价一年比一年高,真不是供需不平衡的事儿。地就这么点儿大,人来了这么多哪吃得消哇。”

她记起来,他说是要一辈子。她只当是玩笑,却没料到竟是一语成谶。他的手指在她湿润的脸颊上游移着,带着遗憾的语气,“我那时说的话,你是不是从来没当真过。”

可是,她与陆东跃?

她害怕了。

姚子澜问她:“薇薇是不是太冲动了些?我们应该再劝劝她,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

“那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唉。”

有些东西,当你从不曾失去它时,它是如此地稀松平常。像是路边的一块石,手边的一杯水。可是一旦你失去了它,就如同脱了水的鱼一般,再也无法生存。

她目光涣散地听他细细解释:“下午才接到的消息,去的时候太赶,回来路上堵得厉害,手机又碰巧没电了所以没有通知到你。人没什么事,就是这几个晚上没睡好。精神状态比较差,好说歹说才肯去休息。”他抿嘴笑了笑,“我可算知道你这固执的脾气哪儿来的了。”

陆东跃瞟他一眼:“你兴灾乐祸啊。这么见不得我娶老婆。”

不管这件事的结果会是如何,她必须把整个事件的过程弄清楚——总不能让她不明不白地管自己的学妹叫大嫂吧。

“怎么不坐?”陆东跃按下加热开关,撩起眼皮扫了妹妹一眼,“想就这么干巴巴站着?”

但是很快地,一秒天堂一秒地狱。陆夫人在听完儿子的恳求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推进了冷冻库,全身都地。

姚子澜的眼眶微湿,感动得语无伦次:“所以啊薇子,你这几年熬得真他娘的是意义重大。你和赵临这样为国为民,人民群众不会忘记你们的。所以你们得再接再励再创辉煌,不负众望地早生贵子!”

陆东跃笑了起来,他的眼里荡漾着一种对他而言太过于旖旎的色彩。素来锐利的眼神因此变得温情而柔和,也更让她胆战心惊。

她昨晚到家已经很晚,打叶行楚的手机又关机,她惴惴不安地猜想各种可能性,一直辗转反侧到半夜才睡着。

罗谣欢被她顶了一句也不生气,只是冷笑,“平常看你还挺安份的,没想到嘴巴也厉害。”

原本是疲倦至极的,可想到陆东跃仅与她一墙之隔,就像是被褥下压着颗尖锐的石头硌着背,怎么躺都不舒服。房门上了锁却仍是不安,一直到后半夜实在抵不住困倦,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下。

她不愿意收这样的空头支票,但又拿他无可奈何,“那你出差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她垂下肩膀,“想我爸爸的事。”

她忍无可忍地吼道:“那你到底要什么?你说,你说得出来我就做。”

陆东跃不再与他争辩而是直接上前将她拉起,“去医院。”她像是被蝎子蜇了的青蛙似地挣扎起来,“放开!”他怕弄疼她所以手上没使劲,竟然轻易被她抽开了去。

陆东跃收起手机,“你去吧,这周末我有事。”

直到她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了,陆东跃才将视线收回来。他从不轻易善心,偶尔也不是施舍。他给予出去的总是要加倍收回来,人情道义、利益往来无一不是。只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她身上实践这一套。

“你真的只是想看一眼?”

陆东跃笑着说:“真不是我偏心,若童是独生女,她出嫁了家里该多冷清。岳父他退休后也没什么兴趣爱好,上次我们回去见他伺弄那两只狗,一边添饭一边还和它们说话呢。”

苏父的交际圈太小,又不爱出去走动。每天的生活内容除了书报电视就只剩下两只小狗,小狗再通人性也不会说话,他仍是孤独寂寞的。

苏若童于是每天下班仍是回到苏家。陆东跃自然不会让她独行,也陪着她去,和苏父一起吃完晚饭,陪他看完固定的连续剧后才回到自己的小家。这么连续了几周,苏父又心疼女儿女婿来回奔波,难得强势地要求他们只需周末时来看看他就好。

“你那个老丈人也是不爱说话的,这样也好。”陆夫人对亲家的印象比较淡,原本苏俊文就不是个惹眼的人,“天气这样热,你小心别让若童中暑了。她现在快四个月了,以后会越来越辛苦。”

陆东跃提起妻子就笑,说:“昨天刚陪她去产检,各项指标正常,孩子也很好。”

陆夫人说那好,回头周末你们来的时候我让阿姨多炖点汤水,暑气重的时候就得要多多滋养。

陆东跃笑着说我早让阿姨抄了方子给我,可是那些汤她都不爱喝,嫌腻。这阵子天热,我就煲点银耳百合,吃的时候添两颗红枣,她挺喜欢的。

陆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儿子,说:“你挺能耐的,都学会给媳妇儿煲汤了啊。”

陆大公子美滋滋地点头不迭,说:“医生说药补不如食补,合理补充胶原蛋白,孩子的皮肤会很好。”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有些谄媚地问道:“妈,您那儿是不是还有些陈年的花胶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家庭生活正式开始,陆先森慢慢变狗的节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