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挺机灵,怎么内囊全是稻草。”周臬台看着他眼珠子乱转,不满地咕哝道:“可别坏了老夫的大事才好。”

“你是?”

“大当家的!”段文瑞大声疾呼,却不去扶段广荣,而是拂去了藤甲上的血迹,转头对着渐渐逼近的周运泰等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小人愿以北乡银窑的全部存银换得大当家的性命,请臬台大人成全!”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了不远处的山腰传来了鸣金声。

有了李参将的激励,官兵们行进的速度极快,时间还未过午,他们就赶到了北乡的外围。一到北乡,就感觉到了一股诡异的宁静,李参将举起手,示意大部队停止前进。

灯火之下,两个人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可不像遭受了虐待的样子。周运泰锐利地眸子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但见两人眉目恭敬,却并不心虚。

戴罪立功?特么的老子犯了什么罪了?顾谦低着头,嘴角狠劲地抽了抽。不过他在底下犯狠是没用的,关键还得看周老头的态度。

“不知道。”

“我找了几个当地的混混儿跟踪过他,但是三回也只成功的跟踪过一回。”顾泰皱眉道:“姓刘的警惕性很高,好像在顾忌什么。”

“那么段广荣甘心就此让贤吗?”顾谦追问道。

张永见顾谦神色晦暗,也不敢再催,只能摇头叹气地出去了。

“让开!我既然轻车简从的过来,自然是怀抱着诚意来的,等见了你们大当家的,我自然会为你开脱。”俞三礼见领头的还不让步,脸上带了一丝阴沉,“不过你要是再不让开,我就不保证见了大当家的会说些什么了。”

“三当家的莫急,我听衙门里的人说新老爷很年轻,想来不会像那些老油条似的,有数不清的手段,凭三当家的本事,还能压不过他去?”

“这屋里暗,顾先生小心脚下。”俞三礼掏出火折子,点亮了屋里的油灯,趁着顾谦坐下的功夫,从屋角的石柜里搬出了一个匣子。匣子有些重,所以俞三礼脚步有些慢,顾谦知道,他手里抱的就是银条了。

“不瞒二当家说,我们没有做主收货的权力,这次来是先看看成色,再回去请示东家是否入手。”

“顾先生,如何?”三当家见他如此淡定,不由得催促道。

围攻县衙的事已经闹了好几天了,大当家的也被人抓了进去,他们本想着等官府采取什么行动好了结此事,可是等来等去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小银窑目前停工,多名乡丁在南乡外围把守警戒,一天天的钱米耗下去,短时间内联合会还能支撑,时间长了可咋办?关在牢里的大当家咋办?那些被他们掳来的书吏又该咋办?

“你尽管说就是。”

“不行吗?”差人见顾谦不说话,只能装作事务繁忙的样子,不耐烦道:“你派人带这几位老爷过去,我还有事,要连夜返回府城。”说完,跟顾谦拱手告别,头也不回的去了。

公文在手,顾谦也没有为难那两名差人,收拾东西就上了路。

抱着虎哥儿给薛玉娘上了香,顾谦拉着儿子,跪在了顾老夫人面前:“母亲在上,儿有话讲。”

“岳父大人请坐。”在灵堂前掉了几滴眼泪,薛老爷在顾谦的搀扶下来到了书房。

“陆大人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顾谦郑重道:“以后请大人尽管差遣,刀山火海顾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顾谦一惊,心说难道今天这事不是简单的劫船而是一场截杀吗?岸边不能去了,只能奋力往回游,冰冷的河水侵袭着他的身体,体温快速流失,可是顾谦顾不上这些,只想着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尽力把虎哥儿送上岸去。

来人悚然一惊,随即又叹息了一声,道:“我去找慎之说话。”说着,推门就进来了。

看到顾安为难的样子,顾谦恍然大悟,赶忙让顾安把荷包送给传旨的太监。

“如果没有违禁品,老子给你磕头赔罪!”

“好!”顾小九断喝一声,豪气地掀开了草苫,在火光的映照下,草苫下的物品毫无遮掩地映入了围观者的眼帘,但见那敞开的车厢中,挤满了棉被、酒缸和被油纸包好的熏鸡火腿等物。

虽然东西已经凉了,但是那丝丝肉香仍然透过油纸包的缝隙钻进了巡夜士兵的鼻孔。“咕噜”一声,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在叫唤,凝神细听,还有不少吞咽口水的声音。

“怎么样?看清楚了吗?”顾小九的担心马上就变成了得意,他瞅着小旗,得意洋洋道:“这位仁兄,刚刚是怎么说的?九爷我可等着你道歉呢!”

“这……”小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不甘心认输,指着车上的吃食说道:“你们以公肥私克扣财物,我要向上级禀报,治你们贪污之罪!”

“输了就耍赖,什么德行?”顾小九撇了撇嘴,不屑道:“要告就去告,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是你大爷!”

“你!”小旗被他气得差点爆血管,他丢下火把,麻利地窜到了顾小九跟前,揪起他的衣襟就要开打。

“两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段文瑞见闹得火候差不多了,给一旁的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会意,急忙跳出来当和事佬。拉的拉,劝的劝,总算把两个人给拉了开来。

“军爷们,车上没啥好的,这些熏鸡熏兔给军爷们垫垫肚子吧!”将顾小九拉开,车夫们又取了车上的油纸包给巡夜的士兵们享用。那些巡夜的士兵早就饿了,见到这些吃食,哪里有拒绝的道理,有领熏鸡的,有领熏兔的,手里提着人家给的东西,也就不好意思再查了。

顾小九被段文瑞拉到一旁,小旗也被士兵们你一我一语地哄走了,等一队人消失在夜色中,段文瑞赶忙为车夫们做了部署,让他们连夜赶往北乡,争取在明日俞三礼投降典礼结束前,把北乡矿坑的入口用炸药封上。

周臬台拉着众人一路将会议开到了丑初。

因为太过困倦,大家一回房就放倒了,就连一向喜欢听取下属汇报的萧知府也困得睁不开眼,勉强听过了张侍卫见段广荣的事就去梦了周公。

这一夜,几人辗转几人安眠,好像只一会儿的功夫,天就亮了。

“老爷,该起了。”顾谦在榻上稍稍养了养神,他也不敢睡实,顾安一叫起,他就醒了。

“什么时辰了?”顾谦的眼中遍布红丝,这两天他也熬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