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里没有开灯,拉花炮的是池小园。温岭远手里端着蛋糕,烛火摇曳,他头顶上戴着一顶三角纸帽。不知道为什么,宁樨觉得他戴上这帽子一定不是出于自愿。

“大家有偏见,觉得中医的一切都是骗人的。”池小园耸耸肩,“但是现在nBA的球星都在用拔罐和针灸治疗伤病。”

还剩一半,无论如何吃不下,宁樨向对方投去求救的目光。

温岭远脚步一顿,扶着她往右拐。穿过那道竹青色布帘,一楼是药房,顶到天花板,密集而整齐的一个个黑漆小木抽屉,贴着毛笔书写的朱红色标签。

“宁樨,你态度端正点!”

经过院子,宁樨指着那树紫红色的小花,“这是什么花?”

宁樨晚上只吃了半个面包,有点被池小园感染,拿起筷子,用筷子尖儿挑了一点鱼肉,口感鲜美,不知道用了哪些佐料,和她平常吃过的鱼有些不一样。

温岭远做人怎么可以这么熨帖,丝毫不问她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非得把阿婆寄放在这里不可。不过,或许,熨帖是表象,冷淡才是真相?

“我明明记得你跟我告白时候我就说过,你说没关系。”宁樨反而觉得诧异,原来苏雨浓说得对,男人都是想方设法哄骗到手了再说,“怎么,必须喜欢上你是答应你的前置条件?那你应该提前说清楚,说清楚了我就不会答应你了。”

宁樨有时候会想,为什么自己住这么好的房子,拿着用不完的零花钱,却觉得生活的每一秒都有一种无力感。

“池小园。”

“是我爷爷的医馆,亏也是亏他的。”温岭远笑说。

不怪他不记得,他们只见过一次面,四年前,宁樨十三岁,在一个饭局上。

☆、秋分01

“宁樨,你少给我自作主张!”

宁樨挂断电话,把宁治东的号码暂时拖进拒接名单里。抱着膝盖,坐一会儿,看着对面一整堵墙的抽屉。

最顶上的那几排,确实看起来费力,所以那天温岭远才戴眼镜吗?

手机振动打断思绪,一个视频电话,不是宁治东打来的,是宁樨的妈妈,奚纹玉。

视频里,奚纹玉戴一副黑超,躺在椅子上,背后是湛蓝的游泳池。那边是白天,宁樨算不过来时差,无法判定大概在哪个国家。

奚纹玉笑说:“樨樨在哪儿呢?过生日吃过蛋糕了吗?”

宁樨闷声说:“吃过,跟阿婆吃的。”

“妈妈没法赶回来给你过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妈妈让人买了给你送去好不好?”

宁樨摇头,“……不用,我爸给我打钱了。”

“宁治东的钱,和我的钱又不一样。”

宁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您过年回来吗?”

“这才十月份,说不好。要是没什么安排,我一定回来。要不你来我这儿过年?”

宁樨摇头。她知道奚纹玉多半只是说说而已,奚纹玉大堆的约会、聚餐、派对,她要是去了,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拖油瓶。

视频里有个男声在唤奚纹玉的英文名,奚纹玉凑近镜头,送给她一个飞吻,“想要什么发微信跟说我,我还有事,先挂了,生日快乐啊。”

宁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起码,他们还记得自己生日呢?

她揉一下眼睛,低头的时候,却瞧见半长的布帘外,有人站在那里。

“温叔叔?”

温岭远掀开了帘子,笑说:“无意偷听,我只是想上楼拿一下外套。”

宁樨“嗯”一声,却并不打算让路,仍旧坐在台阶上,只往旁边挪了挪,留出他上楼梯的空间。

温岭远在原地站了片刻,走到她身旁,没有走上去,挨着她坐下。

宁樨嗅到很清淡的香味,仿佛被雨洗过的青空,药房浓重的药材气味裹挟着,似有若无,是温岭远身上的味道。

宁樨抱着膝盖,下巴抵上去,“……我过去认为,他们给我起这个名字,至少是相爱的——你知道我妈妈姓什么吗?”

“我知道。”温岭远手指扣在一起,手臂搭在自己膝盖上,声音沉缓地说,“人生下来是一杯清水,但杯子没有密封。长大就是杂质、灰尘不断落入杯中的过程。大人总是污浊的。”

“……所以要原谅吗?”

“不用原谅,只是了解这个事实,会让你不那样耿耿于怀。”温岭远很淡地笑一下,那种风雪洒落,不惊万物的笑,是带有一点无奈的,“……当然,这可能就是你要承接的一种杂质。小孩才会事事较真,大人只会说‘算了吧’。”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你看,我除了说‘算了吧’,还能说什么呢?”

“即便不得不与杂质共生,也有不同选择。有人沉淀,有人搅拌。”

宁樨沉默下来。

温岭远轻拍一下她的肩膀,“你的朋友说,在等你去吃夜宵,我送阿婆回去,再送你们过去。”

“你不是忙了一整天。”

“扫兴的大人们,总该让小孩过一个不那么沮丧的生日。你们想吃什么,我可以请客。”

宁樨笑起来,“想吃甜品很好吃、很贵,然后现在还在营业的餐厅。有吗?”

“你给我出了一道难题。”温岭远笑说,“稍等,我上去拿外套。”

☆、秋分08

温岭远的车,停在离青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