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北长城境内，四五百骑兵肆意疾奔，披头散，腰佩弯刀，背悬壶箭，良驹一面挂良弓，一面便是他们的身家性命大号酒袋，裸便是塞外游骑，左手弯刀右手弓，烈酒三斤当杀百人啊！
兹柔北城门外突然出现了这一部人马，得亏兹柔以前有过抗匈奴的经验，好歹把城门给关起来了。城墙头，那城门卫喊道：“来者何人？所来何事？”
他书读的不多，就记得县令老爷在他当上这官第一天嘱咐他的这万金油般的八个字。手下人也早就去通报县令大老爷了，等大老爷来，自己就不用对付这些北蛮子了，看他们这副打扮，应该是杀过人的吧？不能想了，再想这腿就要不听使唤了。
城下一人拍马而出，不像众人一般披，反倒是一头的小辫子，本来仔细瞧瞧还有点可爱，但配上那张脸，横瞧竖看都是一逃犯，粗眉大目，横跨整个左脸的那道刀疤煞是摄人，八尺多的身子骑在马上怎么瞧都是堆小山。
他檀石槐可是要成为鲜卑王的男人，杀厌了那些沾满了仁义道德的南匈奴，今天就看看正儿八经的大汉子民的头颅会不会飞的更高，鲜血是不是更加滚烫。
那一泡热血洒在身上，再喝一口囊中酒，那一刻什么王什么大汉什么虽远必诛，我只知道再杀人便是。
檀石槐咧开嘴，好一张血口，“我们是南匈奴呼厨泉单于的部下，有重要军情要告与兹柔县令，还不开城门，耽误了你担当的起吗？”
城门卫差点被那最后一句大喝吓尿，正要叫人开城门，县太爷和韩大少两人在衙役的簇拥下步上城墙头。县太爷看了看下面四五百号人，凶神恶煞，一瞅准不好惹，城门是不能开的，要不把事情推给这韩博文？反正他老头子是韩遂，西蛮子对北蛮子，真是两头好狗，好戏。
打定注意，看了看韩进，正待开口。韩进倒先说道：“叔父，我观城下部曲，虽面目凶恶，实则外强中干，列队不整其一，临阵轻敌其二，愚昧无知其三，侄儿有一计，定可擒主将，斩众人。”
“哦。贤侄道来。”
“我们先假意开城门，赚那敌进来，擒杀之，再出门掩杀无主无胆匪类，一战可成。”
“哈哈，贤侄果然虎父无犬子，此战博文当功，想必韩大人见博文如此英勇，回去定当执掌一军，守我大汉国门了。”县太爷一手抚须，一手拍着韩进的肩膀如是说。
当下布置妥当，便叫城门卫往下喊话：“原来是匈奴单于的部下，但吾身为城门卫，当守一城平安，只得许你一人进城呈报军情，请壮士见谅。”
“理当如此。开城门吧。再耽搁下去就不用呈报了。”檀石槐哈哈大笑。
拍马到城门口，吱嘎一响，大门徐徐打开，才刚开到仅一骑身位时，檀石槐大喝一声“杀”，打马扬鞭，长枪上手，双目一敛，好个马踏北城门，当下便撞死开门的小吏二三。伏身马侧，挡下第一波箭雨，枪身抡了个半圆，扫死面前四五人持枪手。
百步远，四五百骑齐齐大喝一声“杀”，尘土四扬，如光似电，几瞬便至城下。为一骑先拉起檀石槐，檀石槐又跳到另外一匹空马身上，动作娴熟无比，这便是鲜卑的游骑，从娘胎就开始骑马也不带这么开挂的。
人定胜天这句话也就是个安慰，任谁见了这阵势，第一个反应是拔腿转身，然后？然后就没然后了。狭窄的城门通道此时就是一段黄泉路，不停的哀嚎，更刺激地马上众人哈哈大笑，杀，杀光汉狗。
檀石槐带队从通道里冲出来之后，自己一个又冲进通道里面，马蹄溅起尸的碎肉，铁枪一下下刺透本就残缺的尸体，浑身浴血，掏出酒囊，就是一通猛灌。
“好酒，好人啊！”这才是修罗场里生修罗。
城墙头，县太爷这时也顾不得官威官体了，爬如果比跑快，他当场就恨不得变四脚牲口，从另一侧城墙跑下来，上马直奔南城门，顺带着两三个衙役还有那大军师韩少爷，带着他不一定能从他爹那捞好处，但不带着他，他爹肯定让不了自己活着出这凉州。
疾驰至南城门，南城门的城门卫压根今天就没来，寻常士卒更不敢阻拦，一票人打马飞过，连句话都没留。
行不得几步远，县太爷寻思着不能就这样走，本来一守城不力的摊子现在这一跑可就成了弃城而逃的死罪，脖子长三脑袋都不够砍得。
思定便叫唤着众人徐徐止步，对韩进说道：“贤侄，不妥，城中将士正浴血奋战，吾等身为一方百姓官，理当与兹柔共存亡。”
韩进一听这老匹夫话说的这么好听，但连马头都懒得调转，心中嗤笑，嘴上却说：“大人，万万不可，吾等士人陶乐以定心，执礼以修身，习经以治国。今当保全自身以便担当兵祸之后兹柔城安民重建的大任啊。请大人为战后兹柔百姓三思。”
县令一听这话，心里都笑开花了，千辛万苦绷住脸，一指前面张蛮鱼一群人的破屋说道：“贤侄说的倒也实在。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先去那屋子歇息一晚。诶，苦了我兹柔百姓了，这些北蛮子真当死。王朝马汉，你们去寻点吃食，博文怕是饿了。”
“诺。”随行两人抱拳，打马寻食去了。大人真好，自己饿不饿不管，对身边人真是照顾周到，那是，没点水平能当这么大官？两狗腿子，都离那么远了都不忘为自家大人脸上大添特添金子。可不是，没这点水平，能当上大人的亲兵？
兹柔城这群小乞丐在张蛮鱼的带领下生活条件是稳步向前迈了，为啥，张蛮鱼腰间贪狼的剑胎就是他顺手牵羊牵回来了，都是为了讨生活嘛，讨饭是门艺，偷点盗点也算是门活计么。
昨天出了半天活，半月的口粮都着落了，就这死丫头说什么不食偷盗之食，逼他搬出俊哥儿托梦这一出，叮嘱他小丫可不能瘦了，不然就不喜欢她了，小姑娘这才就着红扑扑的脸蛋，小口小口的吃起来。别说这丫头片子红着脸倒是蛮好看的，掐了一把，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响叮当之势跑到那小土丘那，躺下来，掏出那竹筒，又自酌自饮开来。
正巧听见土丘后面县令和韩进那一段无耻对话。呸了一声，就着夕阳的余温竟慢慢入睡了。睡了不久，见手上竹筒里的酒在睡时洒了个七零八落，都快哭了，一口饮尽，慢悠悠的回家咯。
不一会，就到了家门口，看见门口那歪脖子树上栓着两匹马，原来那两人是到这落脚来了，也是，附近地段也就这里稍微有点屋的样子。也不管不顾，就这么直挺挺走进屋里。
只见一群小孩挤在一个角落，好像一窝小鸡受不了严冬，相互依偎取暖却还是瑟瑟抖。火堆旁那县令和韩进正侃侃而谈，“贤侄，别说，这白馍馍真不错啊，明儿回城我得叫管家多买几个。”两人剑已出鞘，放在右手边。看见张蛮鱼就这么闯进来，一样的破烂衣服，县令不禁皱皱眉头。往那个角落努了努嘴。
倒是那韩进开口了：“呦，这不那偷鸡摸狗的大侠嘛？前几天赏了你两铜板，今个爷善心又犯了，来，赏你个馍馍。”手中吃了半拉的馍馍，在地上滋溜儿一滚，正好在张蛮鱼脚边倒下。
张蛮鱼捡起那馍馍也不拍拍，边走边吃，“谁叫你们吃咱们家的馍馍了，谁叫你们喝咱们家的酒了，别以为你们俩脸长的寒碜就够脸来这白吃白喝了。”
噗嗤一声，小丫笑了，连带着周围一圈人也笑了。自打看张蛮鱼进门，一群人也渐渐不抖了，不知道是因为他是剑仙还是因为他只是张蛮鱼？
县令坐不住了，以下犯上，按律当斩，今天本官好心亲自给你个了断。提起身边剑，往张蛮鱼刺来，定要叫这等平民看看本官书读的，手中青锋照样了得。还没照面，就被张蛮鱼一把拿住手，一折，杀猪般嚎了开来，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张蛮鱼轻轻拿出他手中剑，摸了摸那猪脑袋，顺势往脖颈一抹，丢下，一滩血便荡漾开来。
这一手，吓住了一群小伙伴，连那韩少爷眼皮子都跳个不停。该死，杀人者死，平民可是必死无疑啊，他不知道嘛，还杀的是朝廷命官，死一万次都不够啊。他为什么还在笑，他走过来了，怎么办，书上没说啊，对了，我手边还有剑，他不敢杀我的。
他怎么还过来，韩进淡定不下去了，一骨碌拿剑起身，三尺青锋平指张蛮鱼，这手拿的挺稳啊。一摸上剑，韩进渐渐心定下来，往死里谢他老爹，虽然知道自己只喜读书却也逼着自己练了一会的剑法，等会出了屋就回家，求老爹把那套自己以前嫌弃的家传功法传我，技多不压身啊，这道理韩进到现在才明白。
张蛮鱼不顾眼前青锋，反而往角落招招手，说：“小丫，过来，听他说前几天赏了我两铜板，这不就是你说的那个韩狗崽吧？”小丫啪啪地跑过来，一努嘴，“就是这韩狗崽子，刚还翻我们东西吃，太不要脸了。”
韩进见这下等平民敢这么叫自己，心头三丈火起，但寻思万一动起手来，有个闪失，身体肤受之父母，岂可在此有一丝损失，色厉内荏道：“小贼，今日之事，吾等各有不妥，不如各退半分，你等依旧在此为家，我起身离去便是。”
说罢，徐徐往门口移动，场面上只剩下火堆里燃烧的木柴噼里啪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