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至淡笑不语,搂着她出了酒店。

周父站在阳台朝下喊:“蒋辉,你们几个绕到前门去,不许爬铁门,听到没有!”

冯至并不想轻易松开,见她软化了态度,出声楚楚可怜,垂头时颊边长发散在了肩胛,遮住了泥窝的位置,长睫下不知有无晶莹露珠,他心中怜爱顿升几分,拨开她的长发,又捧起她的脸柔声道:“那你答不答应?”

此番冯胡两家只宴友未宴亲,根底都在北京,这番作为只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只怪冯家名声所累,见不得未婚先孕这种事。胡晓霞今日登记注册摆喜酒,再回北京补办婚礼时,即使挺着肚子也不会有太多人说闲话了。

年少时飞蛾扑火的爱情,十几年后也不过如此。她怨恨甘宁泉,却又何尝不怨恨自己。她以为自己对爱情至死方休,到头来不过如长辈们所言,爱着爱着,最后只是变成了舍不得。

甘宁泉奇怪道:“怎么不办了?”

“那我就改天再来好了。”姜昊捏了捏她的手,仿似安慰,“改天定来,我这段时间还要上班,还要忙着开学补考,以后有的是时间!”

那夜月色迷人,挺翘的瑰景在他手中绽放,在他唇下汗湿,小家伙却无知无觉,第二日便挥手离去。他向冯义胁要了个手机号,却毫无用处。

冬日连太阳都在昏睡,天迟迟才发了白,城市却醒得尤为早,红绿灯约束着渴睡燥郁的行人车流。今年过年较早,还未到春节,酒店的客容量却已饱和,宴会厅里每日需忙碌二十小时,各部门人手早已不够,人事部忙得焦头烂额,又为了替孟予找份莫名其妙的简历耽误更多时间,早有员工唉声载道,孟予却是有苦说不出。

余诺在那几十秒的间隙想了很多要说的话,脑中也穿插了许多过去的画面。她想起周能八岁时,小小的个子又黑又瘦,她扮演着长辈的角色,替周能洗澡穿衣,全是为了讨好甘宁泉。她极尽所能的在周能身上倾注切,终于赢得了周能的贴心依赖,那时周能同甘宁泉时常同床共眠,不过年纪小,又遭人怜惜,她自然也无任何反对。只是随着周能年岁渐长,瘦小的个子渐渐玲珑有致,脸孔愈发精致白皙,兄妹间仍如儿时般亲密,叫她看着甚为别扭。

4正太控姐史;

周能这才想起进屋时冯至所说的话,诧异道:“你说什么?”

冯至笑了笑,“会儿再跟你说。”又转向甘宁泉,“没什么事的话,就不送了。”

甘宁泉淡淡的瞥了他眼,对周能说道:“你再往家里打打电话。”

周能心神已乱,顾不得冯至的所谓“打点”,忙按着甘宁泉的指示往家中追去电话。

响了许久不见有人接起,甘宁泉那头却终于有了回应。“姑父,你终于接电话了!”

周能提起了心,静听甘宁泉将事情说完,等待的过程她双手发麻,却忽然又有将错就错的冲动。

甘宁泉说道:“那最好了,姑父,这两天家里少看新闻,其实我也担心你们学校的同事会看见,要不要想个办法,或者让姑妈出门旅游阵?”

周能松了口气,朝甘宁泉摆摆手,抢过电话急急说了几句,那头广场舞的音乐震耳欲聋,连手机都颤动了起来。

周父笑道:“你别担心,家里有我,好好吃饭工作,你妈身体好得很,就算真看见了,也不会有事儿!”

周能得了周父的安慰,这才落下了心头大石,又想趁机将事情全盘托出,也好早日把姜昊领回家里。犹豫片刻,她终于吞吞吐吐开口:“爸,我想跟你说浩浩的事情。”

忐忑的话语堆叠而出,广场舞的音乐渐渐消弭。

省台的新闻已经临近尾声,小区里的灯盏片刻便亮了大半。冯至捧着咖啡倚向厨房门框,周能的小嘴张张阖阖,眉头时而轻拧。甘宁泉抓过周能的手握紧,间或对着电话几句,冯至仿若被他二人隔离在了玻璃墙外,他转了转杯子,暗忖着掷向哪个角度,裂缝才能开到最大。

周能不安道:“爸,事情就是这样。”

周父叹了口气,春夜的晚风最能拂得人晕晕欲睡,草丛里已有虫鸟在活动,他靠在铁栏杆上汲取了些冰寒醒神,又想那些孩子是怎么爬上这么高的铁门翻进学校的,静默阵,他笑道:“原来是这样啊,你这孩子居然瞒了这么久。别担心,你妈妈那边我来说,你别自作主张。”

周能听罢,终于如释重负。

冯至迈步走近沙发,将周能的手抽了回来拽紧,又捏了捏她的脸,笑道:“这会儿能吃饭了吗?”

周能触到他,立时便想到了之前的情景,红晕贴上了颊,耳朵炙热。她抽了抽手,“你你先回去吧。”她现在只想拿块黑布往冯至头上套去。

冯至敛了笑,挑眉道:“哦,我以为你会问下记者的事情。”

周能果然上钩,时犹豫起来。

甘宁泉蹙眉凝向那二人交握的手,正想发作,手机却骤响,他接起后听了两句,便对周能说:“我有事儿先走了。”又转向冯至,“冯先生要不要起走?”

冯至笑道:“不了,慢走不送。”

周能正衡量着是否要赶冯至,见甘宁泉要离开,她立时害怕,脱口道:“你也走,你也走!”

冯至沉了脸,片刻又笑道:“我会走,你先让我吃了饭吧!”

甘宁泉的手机再次响起,他心中着急,又被冯至点着了怒气,忍了忍,拉了周能去角落,厉声道:“能能,你自己给我注意点儿!”

周能颤了颤,立时心虚,又听甘宁泉说:“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自己想想清楚,我先走了!”

凝着甘宁泉急匆匆的背影,周能侧头睨了眼冯至,脚步不由自主的挪向了门口。

甘宁泉出电梯便回了电话过去,说道:“姑父,我刚刚出来,你说。”

周父此时已归家,躲进了洗手间小声道:“宁泉,你刚才也应该知道我是敷衍能能的。”

甘宁泉顿了顿,才道:“我知道,姑父,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想找个借口说身体不舒服,让你姑妈陪我去旅游散心。”周父叹了口气,“能能真是想得太简单了,她根本就不知道你姑妈受不了点点儿刺激。”

甘宁泉抬头看了眼孤寂的夜空,连半颗星星都遍寻不到,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拿起备在车上的棒棒糖发了会儿呆,听了片刻,最后说道:“能能这边儿我会照顾的,你别担心。”

周父笑了笑,“有你在我当然放心,对了,你跟诺到底怎么样了?”

甘宁泉手上顿,粉色的糖纸在暗色下变得陌生,许久才哑声开口:“姑父,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适,但是,我想让你知道。”

小区里的车流渐渐多了起来,引擎轰鸣阵,却霎灭如星陨,甘宁泉竟能听到隔壁施工场地的铜铁敲击声,他喉中如揣了千斤顶,字句耗尽气力。

楼上的周能正贴门而立,冯至咬着她的唇气道:“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嗯?”

周能战战兢兢的低声说着“不要”,惊惶害怕似打焉了的草儿,精神气儿全被冯至吸进了嘴里。

冯至冲动过后静下心来,恐真将周能吓坏了,从此缩进壳里再也不出来,得不偿失前功尽弃,他盘算片刻,清了清嗓问道:“以后要学乖了?记住我是你男朋友。”

周能心中转着陀螺,矛盾急躁搅得她晕头转向,想脱口喊“分手”,却似如鲠在喉吐不出字眼,半响才躲着冯至压迫的视线,恹恹的点了头。

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冯至拿去厨房蒸热,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说道:“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周能摇了摇头,见冯至瞪眼过来,她颤咬了舌头,呼痛着拧了眉,冯至没好气道:“活该!”又说,“周能,我最后次提醒你,我是你男朋友,你不跟我说这事儿,这次我不跟你计较,下回有事儿瞒我,我要你好看!”

周能听他慢慢说出了十五年前的事情,惊诧愕然的合不拢嘴,放下筷子磕盼颤声:“你调查我?”

冯至心思转了转,说道:“什么调查你,我刚好去省公安厅看朋友,隔壁房间来了个记者,要不是我让我朋友卖个面子,你今儿就上电视做主角了,而不是龙套!”

周能半信半疑,时没了胃口,涨红着脸不知说些什么,她从未想过被旁人窥破隐私,可是事情进展到如此地步,假若真如冯至所说,自己岂不是还要感谢他?

冯至说完,又不悦道:“再说了,就算我调查你了又怎么样,我女朋友的事儿我概不知,你也跟个闷葫芦似的,你不说我还不能问了?”

周能听他反复强调彼此的关系,又煞红了脸,耳根再次烧了起来。

草草的吃了饭,周能便亟不可待的赶冯至回去,冯至今日讨了不少便宜,心情大好,也不再多做纠缠,偷香了几口便离开了。

周能身上的汗早已沁进了身体,她忙不迭的奔去浴室,脱裤时见到了冯至留下的痕迹,她脑中轰然闷震,边哭骂,边狠狠搓洗。半夜里辗转难眠,她脸上烫似发烧,开了灯对镜自照,心中再次将冯至骂了遭,闷进了被子里却如何也睡不着,被他压在身下的画面反复重播,周能心乱如麻。

第二日周能有意避开冯至,电话里匆匆说了几句便说要工作,连沈国海都看出了周能的心不在焉,他敲敲桌子,提醒周能专心工作,周能这才敛了神。

冯至心知周能是被他吓坏了,好笑的挂了电话,曹禺非已将标书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