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柳妈唤了她一声。

这余四虽是个败家子,但也是有吃有喝的活到现在,靠着斗蟋蟀那点彩头自然不够,他号称百事通,这中都城北里的事儿,大家小户,不管是大的红白事儿还是小鸡毛蒜皮的夫妻吵架小儿夜啼,就没他不知道的。他以此敲诈勒索,或是给人卖个好处。

柳石哼着从北地学的小调,他一时没注意脚下,险些被绊倒,差点将手中的酒肉甩出去。

“上车,”大汉扔下绳子,“回去找人。”

“大人。”

隔了一阵,那声音回说:“是我。”

甫怀之停在她背上的手一顿。

甫怀之一贯的手段,先礼后兵,棍棒加大枣不间断地轮番上,底下办事的早已熟知,不用他吩咐,这第一轮便开始了。

插话的高个男人忍了忍,“我们不是土匪。”

“只是想起之前照顾的小姐,命苦啊。”

李山景已经许久没去过秘书监府了,那个痴儿姑娘旧伤太重不可复原,让她渐渐恢复语言能力,便已经是他能力的极限了。

甫怀之本想拒绝,但是见她一脸心疼又坚持分享给他的样子,又觉得有趣,他作势张开嘴,阿笙就皱着小脸闭起眼睛。

甫怀之在她屁股上一拍,“别乱动。”

甫怀之三分心思在阿笙这,自然注意到了她身体慢慢前倾,他嘴上与云婉说客套话,手下捏着阿笙的后脖子往回拽,将她整个人揽到怀中。

阿笙的背上好药之后,疼的愈发厉害了,她僵直着身子走路,不敢弯腰扭头。

她的行卧仪态都受过良好教养,每每女眷宴会后,都要有人学一番她的走路步态。云婉的父亲邓成德因着年轻时面如冠玉娶到了大将军的小女儿,从乙等进士中脱颖而出,做了京官,去掉了祖上十几代的农门气,因此十分相信用亲事改变家族命运。

云婉这才看清眼前是个身着藕荷色衣裙的圆脸姑娘,她正双手环着甫怀之的腰,仰头与他说话。她长相颇甜美,又有些眼熟,云婉环顾四周景致,想起这就是甫怀之画中的人与景。

“妹妹要走吗?”

小傻子漂亮的大眼睛里水汽氤氲,却干干净净的没什么羞涩和沉沦。

“再不醒,没有饭吃了。”

甫怀之拿烧红了的眼睛瞪她,大概是没什么威慑力,小傻子笑呵呵的指着他道:“兔子!”

说是大哭也不准确,她哭的很凶,满面泪水立刻湿透了甫怀之的前襟,但却只露出一点点呜咽声,几乎被嘈杂的市井叫卖完全埋起来。

第12章桂花酿

“进来。”

虽是七月暑天,在书房里地上睡这一觉,还是睡的阿笙浑身发冷。男人怀里暖和得很,她舒服地蹭了蹭。

“潞王,请留步。”甫怀之声音不高不低,刚刚好让周围一众下了朝还未散的大臣听了个真切。

“什么?”

甫怀之实在是被她哭的脑壳疼,他坐到阿笙旁边来,在她背上拍了拍,“不许哭了。”

甫怀之的目光缩了缩,他低声诱哄她:“还记得吗?说说看,我便给你……”

见柳妈急急走远的背影,明春暗淬一口,也不知那傻子是积了什么福,竟得了大人的在意,还给她专门配了个婆子照顾。

阿笙口中呜咽,她只知道摇头,推拒甫怀之越靠越近的身子。

“也好,就一起来吧。”皇帝最后道,“宫里有些时候没有新鲜人事了。”

两人顺着小道往东面主院方向走去,到了甫怀之院门口,阿笙停下脚步。

这话底下人当然不能回,元妃也并非问出来让人答的。她暗自恼怒了一会儿,便泄了气,一个傻子罢了,她犯不着。

说完又遣人再去煎一副来,配上了一碟子梅子。

两年之内,两个儿子先后去了生死未卜的战场,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夕失去了儿媳和孙子,每每夜间惊醒,恍惚间都会听到婴儿啼哭声。可日子还要过,总还得活着。

甫怀之抬手擦了擦阿笙唇角溢出的药渍,手指在那红唇中透出那粉嫩的一小截上轻轻蹭过。他食指与拇指稍一抿,有些恶劣地掐住阿笙露在外面的小舌头拽了拽。

“潞王久等。”甫怀之拱手。

甫怀之低声笑起来。

果不其然,甫怀之问了两句,略满意。当下便让人带着她去找阿笙,嘱咐她给那小傻子先洗个澡。

马车此时已经进了城,慢悠悠地在青石板路上驶着,沿街小贩叫卖声不停。

原来能听懂话。甫怀之心道,就是反应慢了些,也不会回应。

甫怀之沉了气,他眼睛落到小傻子细细的手腕上,因着袄子短小而露了一大截在外面。他上前拉住傻姑娘细小的手腕,扯着大步往外走。小姑娘瘦的很,一把握下去全是骨头,人此刻还在细细的打颤。

他刚刚拆了封密信没看完,于是将傻姑娘晾下了,自顾自看起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