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安燃睡过的地方我恍若忽然发现,迟疑着用手去抚。
带着我,不离开我。
他还在的时候,我至少有一个可以待着的地方,不管那样是否好受,至少我还有点底,知道时间怎么打发;至少知道有一个人,会紧紧抱了我,甚至勒得很疼的,给我在他胸前留个位置。
太艰难,太绝望。
阿旗型的敏捷再现,立即不知从哪里变出一迭餐牌。餐牌各种各样,设计十分锖美,一看就知道档次不错。泰国菜、法国菜、中餐、意大利菜、印度菜……各国美食俱备,不但有娱乐中心内设餐厅的点菜牌,恐怕这附近可以送餐的高级餐厅都在其中。
一般……安老大,我……我……
我问,安燃,我又做错什么?你至少让我明白一次。
安燃扬声,阿旗,拿东西来。
轮到林信,他说几个大码头最近的一些事情,问安燃打算怎样处理?
这个女人,有何资格见识何君悦的眼泪?
我说,看你的身手,功夫一定不错,说下定力气比我还大,怎会连张椅子都拉不动?
有什么比知道要遭受惩罚,却必须等待更令人难受?
这是一项惩罚,自杀的惩罚。
我问,既然都要杀,为什么还要这么多麻烦?
我喜欢他无可奈何地恼怒,抱着他,哄他,安燃,我下次一定改。为了你,我什么都肯改。
我用安燃当年的话答她,再好看,也不过是无聊的皮相。
被搓圆按扁的何君悦,顿时成了呼风唤雨的接班人。
君悦少爷,有消息了。
我吃了一惊,弹簧般坐直起来。
阿旗说,我们运气算不错,宁舒虽然不安好心,不过警方似乎并不知道事情始末,并没把这事看得太要紧。证人也只是暂时转了去酒店,以策安全。
我松一口气,幸好。
若证人受到警方严密保护,甚至藏去安全屋,要对他们下功夫,可就麻烦多了。
阿旗神色比昨天轻松多了,点头道,地址查出来,剩下的事林信会办,有钱能使鬼推磨,大笔钱砸下来,不怕那证人不识趣,也要惦量一下自己够不够分量惹这桩事。就算他不爱钱,总不会不爱自己的命吧。
我心事沉重,偏被他一言带起,兴奋之色顿去,满面黯然。
阿旗彷佛也察觉出来,静了一会,才问,君悦少爷,昨天在这里过夜?最简单平常的语气,听不出一点异常。
不见我答复,他便轻描淡写说,这房间虽然小,不过方位很好,南。如果君悦少爷想在这里小歇几天,今晚我就叫人换一床新枕被过来。
他说,这里的枕被,自从君悦少爷用过后,安老大都不许人随便换走。
我掉头去看床上。
真的,一仔细瞧,都是熟悉的被色。我用过的。
我问阿旗,安燃现在在大房?成宫亮昨晚和他一起?
阿旗蹙眉,我昨晚已知道君悦少爷暂换了房间,今天接到林信通知就直接过来了。大房那边还没有去看过。不然我现在过去看看找个人问。
我摇头,不用了。
长长的,吐一口气。
阿旗问,今天回公司吗?
我点头。
不回公司,能去哪里?
那曾和安燃无数次相拥入睡的大房间,已不是我能去的地方了。
我回到娱乐中心,仍旧的前呼后拥,气势过人。
纯白西装,笔挺烫贴,在众人交错的羡慕视线中,被奉承得更为尊贵。
没人知道,我一无所有。
这副好皮囊,盛满了一加仑一加仑,无止无尽的,艰难,和绝望。
即使如此,我却不得不继续昂头挺胸,这样走下去。
无他,因为已没有什么可以支撑了。
我想自己唯一能做的,是把这要命的事对付过去,并不奢望这样能挽回安燃,我只是单纯的残留着那么一点意识。
我必须,必须,找到一件,能让自己更苦更苦的苦差。
这是和天赌气般的自毁,人就是这样,有一点痛,你寻尽各种方法舒缓,但若痛到极点,就会发泄般,咬自己的手,咬自己的唇。
不为得到解救,只为表达绝望。
办公室内,我不断找事情,没事情,就看那些永远看不明白的书,一边看,一边等待林信消息。
按捺着,不向任何人过问安燃。
他在别墅?或出门了?
正和成宫亮谈笑,还是独自倚在沙发侧边,静静看书?
昨晚,我心碎着后退,转身那刹,他到底,有没有看着我的背影消失?
很多很多问题,浮上心湖,如一个个充满气的倔强皮球,带着暗哑的血色,被按下去,又浮上来,此起彼伏,从不曾真正的沉下湖底。
但,我咬牙,忍着不问。
装给自己看,我已经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