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燃消失后,一切都失去温度。

明明知道得不到什么,却还要咬紧牙关,一步不退,知道一无所有,还要坚持到死前最后一分一秒,真的好绝望。

我问,有什么选择?

安燃睁开眼晴,有趣地打量脚下的小猎物,护士执照?听说不容易考。你读书不错?

房门打开,阿旗领着医生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三个手下。

这当然惹怒不可一世的他。

老大,我会尽快搞定。

不要流泪。

可笑之极,这女人,竟然要我帮她拉椅子。

发誓不宠溺任何人的安老大,不容丝毫违逆的安大公子,别说一百万次,他连一次机会,恐怕都不会给我。

我被困住了。

大哥一边帮我削苹果,一边笑着看我一眼,说,君悦,死,分很多种。有的简单,有的复杂,有的很快,有的很慢。

每次,每次,都做不到。

安燃,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好看。

高高在上独揽大权的安燃一句不想活,

我笑,那就是光。

阿旗见我眼也不眨地盯着窗外,想把窗帘升上。

我拉住他的手臂,无力地说,不要。

阿旗说,君悦少爷,你醉了。

我说,我想多看这街灯一眼。

阿旗顿了一下,仍是那句,你真的醉了。

我摇头。

没有醉。

我怎么可以醉?

这里再没有一双温柔臂膀随时等待着我,再没有一对结实的大腿,心甘情愿被我当成枕头使用,让我兴之所至就能倒下,闭目,无忧无虑入睡,去寻一个好梦。

没有了这些,我有什么资格醉?

唯有,唯有绝望地支撑着,不倒下。

我绝望,看街灯飞快倒退,无力阻止。最后一盏灯在视野中渐去渐远,车拐入大门时,便失去它仅有的一点,很彻底。

冷飕飕,而又清醒,我对自己说,该下车,该回房,该左脚之后,跨出右脚。

只不该,不该再想安燃。

不再被人深爱,却还要直面残忍的人生,太艰难,太绝望。

何况还要这样痛到极点的思念?

我不要阿旗跟随,咬着牙试图自己走过长长回廊,脚步跌跌撞撞,像踩到心上无数裂痕。

每一个动作都需要勇气,我不知自己该从哪里寻找勇气,我只知道,没有安燃的地方,我将一直这样悲伤不安,无依无靠;同时,还必须习惯这么一个事实——自己的眼泪,因为找不到珍惜的人,而失去流淌的价值。

我隐隐约约想,也许我真的需要振作起来,找个办法,让自己别那么艰难绝望。

不要这样的,艰难,绝望。

因为在这世上,除了已不见的安燃,我不知还有谁,会在乎何君悦的艰难绝望。

思索到太阳xu`e阵阵发痛,扶着墙,跌撞向前,直到房门出现在眼前。

走过长廊,像完成了一段征途,我停在门前,大口呼吸着失去安燃温度的空气。

不懂。

人生为何如此惨烈?一段征途后,又是一段漆黑的征途。

想到又一个漫漫长夜在前面等着,我只好再次搜刮骨髓,不惜竭泽而渔,寻出不知还剩多少的勇气,才敢,去推开那扇意味着失去的门。

我吸气,伸手,推门。

门开了。

于是,有光逸入眼底。

我凝了。

是灯光。

书柜旁,淡淡的,晕黄的,若隐若现的灯光。

那盏灯,是安燃往日挑书时必然打开的。

光,是光。

我骤然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