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送饭去的那条路径,她努力回忆着,脚下谨慎不已,若是再行差踏错,就是她在黑鹰山迷路的第三次了,沦为笑柄不说,山林里可能还藏着什么野兽呐。

她正在接近晕厥的关头,眼前一黑,金星直冒,华仲贤的帮助就如给落水的人送上了救生船只,及时而可靠。

他叫她离开,她就得离开吗?选择是她做的,无论是多重的担子,她情愿以一己之躯将其背负,更何况她尚有力量,足以背动这块石砖。

好强的魄力。定定地注视着那人,她认出那就是自己要找的人,陆长夜。

那双纤细的巧手本该是他独占,决计不可分享。

“她补好了全寨的衣服?”

东方云仙手握华仲贤给的银针,穿入棉线之后,银针在阳光下反光闪烁,令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高胜差点气晕过去,饿着肚子回房去了。

许宏掰着手指,发现三个营已经全军覆没,全都拿不出东方姑娘要的针线。

“我、我这就回去拿给你。”她手足无措地说,希望自己的表现能弥补之前的过失,“我不知道你没有衣服换……我应该早点给你送去的。”

她不好意思地提出请求:“呃,可不可以再说一次?”

“没调养好,也不是这个样子吧!”

他出手相救,她十分感激,对他的伸手越发敬佩——如果他没站在树下,就这么无礼地看着她的话。

可是现在就在树下用坚固的嘴掘地的那一位是什么?它莫不是要把土地挖个大洞,把整棵树都放倒?

脚下是一片野蛮生长的杂草地,她看着眼前陌生的丛林,脑中一片茫然。

“心眼小,特别能算计,账簿管得死死的,还会观测乾象,他说的话,连寨主都要参考几分。”

“也许是我们太散漫了。”高胜发觉自己有些失言,便打破了沉默,“我带你去找寨主的屋子吧!寨子里的路,你还没熟悉吧?”

她是怎么了?因为他一点点的细心,就心动不已,像是随风摇摆的麦穗?

那声音很低沉,很近,就在她的身边,当即把没有丝毫准备的她吓飞!

天呐,他们吃鱼,竟然是大半条一口塞进嘴里,连鱼刺都嘎吱嚼碎,根本不吐的吗?

正在劈柴的几个男子看见她支着脑袋发呆,关心地对她说道。

高胜说着促狭地眨了眨眼,仿佛在暗示着她,多和寨主“接触”是首当其冲的要事。

她没有料到对方不但拒绝回答她的问题,还拒绝与她接触,一时间她被那股大力拽得失去平衡,一头栽在他的后背之上。

“开门!”

她的注意力却全都被一人所吸引。

美人诱敌的计谋,历朝历代都层出不穷,只是这一次,主角换成了她自己。坐在树下听故事的人,终于也成了故事里的人。

她一袭白衣,仪态优雅,脚尖点地之时,如燕轻盈,如莲娉婷。美人眉目绝艳,容光清冷,仙子下凡不过如此。

呃,名流中偶尔也会夹杂着奇怪的人选,比如今日那位黑鹰山陆公子,她还是头一回听说。

“咳咳咳!”

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胡三停下脚步,紧张地等在原地。

父亲的厉声责问回荡在耳边,她想起梦中那个有着一双鹰眼的冷酷男子。

“姑娘这样的美人,穿什么都好看的。”更会拍马屁的刘媒婆在一旁帮腔,有意无意地试图争夺东方家的好感,为委托自己的公子铺好前路。

顺天大陆上,辽阔的土地被穆江一分为二,江北为丹原国,江南为裕陵国。两国战乱已久,国力损耗,民不聊生,北皇与南帝于七年前达成协议,以穆江为界,互不干涉,终于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和平。

她不禁颤栗了一下,他的鼻梁是如此挺直刚毅,以至于她不用眼睛看,也感受到了他的鼻尖触碰到了她的侧边脖子。

他从她的发根嗅到发梢,又从她的发梢嗅到她的脖子,还贪得无厌地更向下的地方嗅去——

轰——

她的脑中轰然一响,所有的思索全都断了,只觉得脸上的温度烫得惊人,还一路往脖子烫下去,顺着他嗅过的部分,全都变得十分不自在。

虽然有一点不礼貌,可是她真的很想问一句——他、他是狗吗?为什么要这样嗅她?

而且嗅就嗅了,他还如此用力,就像在做深呼吸,放肆地汲取着她的气息。换做以前,她以为“嗅”就是轻嗅一朵花那样的程度,未曾想见到了他,她才知道原来“嗅”是一种——可以让对方觉得自己很像一只散发香气的肉包子——的举动……

她很香么?她自己怎么什么也闻不到呢?

他还没有嗅够,她却已经脸红到几乎要燃烧起来,羞愤使她无地自容,她挥动纤手,对着他的匈膛用力一推——

她原本只是想将行为异常的他推开,却没有料到,自己这一下竟是推得太狠,将他推得倒退两步。

她愣住了,看着自己的双手,难以想象自己的大力,竟然能将高大如山的他推得脚下不稳,甚至倒退,究竟是她的力气太大,还是他太虚——

“咚”的一声闷响,她听见了人体倒下的声音,惊诧抬眼,发现他整个身躯如倾山倒柱般倒在地上,黑眸又复紧闭,只由胳膊支撑着,才勉强没有磕到头部。

她惊呼一声,赶紧跑近他身旁蹲下,查看他的情况。

她闯祸了!

她竟然,把陆长夜推倒了?

这么神奇的事情,就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高大冷酷的山匪首领,竟然被一个小女子推倒在地,冷峻的脸上浮起痛楚,换做是谁都得惊叹一句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