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觉得审言的手放到了我的大腿上,一下下给我按摩,我赶快抓了他的手,低声说:“你是要气死你爹呀。”他说道:“你腿麻了,我给你按按,与他有何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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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审言始终昏迷,时有高烧。皇上派来的御医看过了谢审言,都摇头而去,但哥哥根本没有放弃之意。他白天在谢审言身边,喂药,换药,多次行针,遍扎谢审言的四肢身体。他有时会随口说些|岤位,什么种种要|岤,固护精元,强心振气之用。像是在给我听,可我知道他也是在给自己打气。夜里,我守在床边,哥哥每一两个时辰就来看顾一次,亲自为谢审言换洗。

他仔细看着我:“不是你?难怪那个娼妓喜欢了你!听说他曾哭得不成样子。为了让他伤心,我也得杀了你!况且,你的样子没有变,只比以前更可恶!”他手中剑轻轻地向前一送,我感到痛,条件反射地忙向后倒了些,双手支在身后,半仰着坐着。

可谁会想到有人敢来动武?太傅已然不理政事,除了皇上,谁想除去他?谢审言是皇上重臣,谁敢动他?除非是个疯子,可偏偏就有一个,他恨我……

我叹了一口气:“我会一直记着你这位朋友的。”

他不睁眼,低声说:“不这么样,怎么对得起你回来……”

再醒来,天大亮了,他正对我的脸,看着我,唇紧抿着,可眼里似含着笑。我轻唤道:“审言?”他稍低了眼睛,没回答。我笑了,他没说什么下奴之类的。

一刹那,宇宙翻转,万千画面,天崩地裂,沧海桑田。蚯蚓从土中拱出的小小泥团,蜻蜓点水后留下的一圈涟漪……无数时空变幻中的灵魂,纷纭往错,再入红尘,又经劫难,上刀山下火海,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都是为了这一线挂牵……

我问道:“他们难道不会逃跑吗?”

一个来月后,新年到了。这个新年,府中冷清异常。与上一年的热闹成了鲜明的对比。没有歌舞升平,没有鼓乐喧天,没有什么前来拜访之人。我们一家人和钱眼夫妇,李伯,冬儿的父母等摆了几桌宴席。

他穿着黑色朝服,更显得面白如玉,墨眉朗目。他目视前方,神色凝重,淡紫的嘴唇紧抿着,周身弥漫着种沉郁的刚毅之气,与他温雅清俊的容颜竟溶为一体,让他显得即秀逸出群又凛然难犯。

我听了伤心,忙伸手接过他抱在了怀中,他看了我一会儿,把头倚在了我肩上。我问:“有名字吗?”

天渐黑时,把孩子们都安排睡了,我和杏花走向我的闺房。一路上,我反复斗争,虽然知道不该问,但还是斗不过自己的好奇,女性的通病啊,总想知道以前那个女子与他的细节。我故作随便地问道:“杏花,你原来的小姐,是怎么亲的,谢公子?”

我气道:“这是我说过的话,你学我!我没见你给别人透露过天机。”

他轻语:“三十而立……”

贾功唯恶笑:“你别高兴得太早!陈家就是再贪图和官宦结亲,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不是男子的人!日后子息无望,还怎么庇护他家。”

半个月之后,钱眼带回了第二个女婴,这个是七八个月的年龄,钱眼说她的母亲刚刚病死,她的父亲失足跌伤后卧床不起,无法再抚养她。她已经可以吃食物,我每天给她喂些粥之类的东西。我发现孩子对喂她吃的人最亲近。只几天功夫,我走向她时,她就坐着向我挥舞手臂,流下口水,面带笑容。

我等了好久,又说:“你不能轻易谈及生死。我有时常开玩笑,但我知道我们来这里是要活一次,体会生命的意义,不是要自己丢去性命。还记得我和钱眼在途中说的话吗?命运会给我们不同的际遇,我们该接受每一种,因为那也许就是我们注定要经历的人生呢……”

可我毕竟失了些冷静,我对大多事都是听了就忘,但那天在公堂上,谢审言的话甚至他的表情和语气,我都能清楚地回想起来,有时想着,会不自觉地微笑。杏花在旁边看着,就会忍不住轻轻笑。

李伯也说道:“小姐,谢公子在堂上一心护你,已非仅是出于道义。”

爹先开了口:“此事本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分明是想弄得路人皆知,毁去洁儿的声誉。更要紧的是,让大家都明白,我府曾趁人之危,对谢御史之子下了毒手。其中含义……”爹叹了气。爹现在的处境十分微妙,最好不要有什么把柄,更不能挑起皇上和朝堂众臣对他的不满。

我疑道:“不是一样的吗?”

我哼了一声,放书在膝上:“是没什么!钱眼,你如果在我来的地方,你不仅会成我的朋友,更可能会成我那位的朋友。你们能讲相同的道理。干了什么都没事,看在对我的心没变,请求原谅就是了。可惜,我对我自己许了愿,不原谅!”

仰仗着这么多年我体会失望的经验,我默默地忍着。知道心头的痛总会慢慢地变钝,我会麻木,然后我会恢复。心上会结上一层伤疤,下次,如果打击再次落在这伤疤上,我就不会再这么痛,这么害怕呼吸,这么害怕回忆……

我接着说道:“爹不要自责,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命运负责,不能怪别人。无论什么样的理由,爹从没有让她去虐待他人。我来的地方,也有这样的事情,有的人杀人越货,可他们的父母平和善良。儿女不该担承父母的罪责,父母也不必承担儿女的罪过。”

我不知是该叹还是该笑。命运如此安排,这贾功唯简直是这里的小姐对谢审言的翻版。

说着,吃的上来了,钱眼立刻转了注意力。李伯家的早点比旅店里丰富多了,各色小点,我捡了清淡的几碟,放在了谢审言的面前。我不敢给他布菜,怕他觉得我强迫他。

李伯的父亲虽然表情很恼怒的样子,可没出声阻止李伯的娘,我想他也同意李伯的娘当着我的面把话挑开了。这样李伯再不结婚,大家就都知道他还惦记着夫人,为了表白自己,他也得娶妻。他的父母把监督他的责任这么推给了我,可谓一片苦心。我以前虽然感觉到李伯对夫人感恩戴德,但没想到他这么用情,竟自卖自身,在我家这许多年。

我拿起桌子上的手绢放回袖子里,杏花给大家上了茶。我手捂着热的茶杯,听着屋外面的雨声,转脸看向谢审言,他正对着我。我看了他的面纱好久,他对着我点了下头。我笑了,感到透贯了身心的快乐,竟然想流泪。

钱眼扭过脸,“知音,高兴糊涂了吧?当然是人管衣服。”

杏花皱着眉看了我一眼,充满了无奈。

杏花的母亲说:“你长得还算好看。”

大家又都大笑起来,钱眼说道:“当初能打肿脸充胖子干傻事,现在就没胆儿道个歉?”

我打断说:“你不是不知道你原来的小姐干的事情!谁受得了那样的侮辱?他那天在马上没由着我坠马摔个半死,已经是对得起我了。”

杏花一跺脚,钱眼“哎呦”一声,一只脚抬到了半空,单腿一通乱跳,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在杏花旁,假装哭泣着说:“杏花娘子,把夫君弄瘸了,你消气儿了吗?”

杏花捂着嘴闷笑,钱眼翻了个白眼,使劲嚼了咽了嘴里的东西,说道:“杏花,为了逗你高兴,我就让知音赢几回。”

于是每天的这三顿饭就成了我的智力游戏。总要揣摩怎么把给他的菜不动声色地推到他的面前,再贼惦记似地计算他吃了多少。我对我的这种病态爱好归结为“没事干”闲出来的毛病。

我不喜欢欠人情。的确,我长大,得到了许多人的喜爱,但我也回报了他们对我的关心。我收到卡片都会回复,接到的礼物都会还礼。长辈的生日我从不会忘了……大家都说我十分重礼数,为别人操了许多心。其实我乐在其中。我喜欢看别人满意,看他们惊喜。

钱眼歪了下嘴,“想多打一是不是?没什么!你们都合起伙儿来,就是这个忘了说话的谢公子也开了口,我也能赢了你们。”

杏花说:“不管什么了,我拿块石头砸过去吧!”

我点了点头,会的。我没有勇气让上千人离开,我没有勇气让父母难堪。我们已经领了证,日后再悄悄离婚就是了。可我真的离得了吗?会不会又回到从前……想到此,我说道:“杏花,我庆幸自己到了这里,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在那边我该怎么办。人们说发生的事情就是命定的事情,可见我命里该离开他。我没能做到,命运就插手替我做了。”

我看差不多了,不敢再多言语,就告辞出来,我觉得他的目光一直在我的背后。

我叫道:“这么年轻?!还这么长时间没老婆?多寂寞啊!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杏花,我决定了,我去见老爷,让他再娶,还会帮他物色。”说不定他就容我留下来了。

我嘻嘻笑着说:“杏花,你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别说您了,就说你就成了。”杏花眨着眼睛不敢说话。我尽量温和地问:“杏花,我是谁?”

他不松口:“让你摸了你也忘了……”

我接着来,“那是没摸够!你该每天让我摸八百遍……”

他低声笑了,我离开他的唇,看着他神采飞扬的笑容,一时恍恍惚惚。他笑容敛去,半垂下眼睛,说道:“那有什么?我还怕你?”

我一下子抱紧他,在他后背摸挲起来,一边说:“不怕?那我还涨价了呢。一天一千六百遍。还得让我亲一万次,欠一罚十,不准穿衣服……”

他把唇贴在我耳边说道:“你在李伯家就想这事来着?对不对?那时就惦记着看我不穿衣服的样子……”

我被打败了,羞得浑身燥热,气得咬牙道:“你现在就别穿了!”

他立刻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头垂下,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有点儿冷。”

我赶快抱着他拍拍,问道:“怎么才能让你暖和些?”

他哼叽着说:“你脱衣就行……”

我一把把他推倒在床上,说道:“你跟谁学成这样了?”

他马上犟嘴:“跟你……”

我扑上去,堵了他的嘴,我们抱在一起吻着吻着一块儿睡着了。

一睁眼,快黄昏了。我的胳膊在审言的脖子下面,他仰面躺着看着屋:“在李伯家,想给你当一辈子下奴时学的。”

他想杵我的心窝啊,我笑着反问,“那时候就在心里叫我娘子了?”他把唇压在我的唇上,闭了眼睛。我等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审言!那时候,你就在心里叫我娘子了!”因为他天天听钱眼那么叫杏花呀。说完,我用舌撬开他的唇,闯入他的口中,加上刚才动了情怀,对他好一番横征暴敛,他轻轻嗯叹着,弄得我真想把他活活地给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