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人家是做生意的,最讲究和气生财,大家买卖不成仁义在,也无非如此。

但那一晚,确实是属于骰子的奇妙之夜。

见到楚留香回头看了自己一眼,施静朝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无声地传达了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请他自便的意思之后,便站在窗子旁静默围观。

再三确认了施小白确实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了之后,她终于放下了心,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里一通瞎忙活,刚刚那位救命恩人还没来得及跟人道谢呢。

亦真亦假间,平添了几分扑朔迷离,让人欲罢不能。

眼看着那酒碗就要跌到地上摔个粉碎,她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似有淡淡的微风拂过,然后那碗酒便已经好好地回到了桌子上,居然连半点儿都没溅出来,堪称神迹。

楚留香和无花开始还为她这多少有些不伦不类的祝酒举动微微错愕了片刻,后来便也就放开了。如同施静此前想象的一样,这两位本就不是普通人,自然也不会如同个普通人一般的大惊小怪的,正好她今天的心情也确实不错,这陈年的女儿红口感也甚佳,比现世里那什么xx郎,x窖,xx液,x台又另是一番滋味。如果一定要说,还是古代这酒不怎么上头不说,口感也更符合她的口味些。

梦?

因为此前她虽然在理智上知道自己这身体原来应该也是江湖中人,但是不管怎么说,她感情上却还是没有完全接受这种设定,无法把这种想法当成本能——毕竟,不久前还梦见过在现世的醉生梦死轻松快乐生活的她,跟江湖里耍刀弄剑的女侠的形象还是相差太远了。所以没有办法完全融入角色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适才听得那楚留香所言,这位大师在江湖上的名声似乎是相当好的,大约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吧,所以这个时候居然有些言行异常起来了么?听说那些佛门弟子最重声誉,如今他的“清誉”居然被她家小白如此“玷污”,照这个样子下去,严重的话,弄不好这位随时都可能会有些失心疯的危险的。

最重要的是,她们才从山谷里出来,到底是谁要绑架小白呢?

虽然不幸自娘胎中便中了奇毒,但是从他稍微懂了些事的时候起,她便很少见他哭泣过。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之前她跌跌撞撞,慌忙间抓上去的时候,似乎感觉到藏在衣袖下的那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地,那颤抖便停止了,她已被稳稳地扶住。

施静看着在夕阳下跌跌撞撞奔跑的儿子,露出一个标准的充满母爱的微笑,然后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老妇人的位置,见她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施静便迟疑着先开了口:

施静正想着开口招呼客人,却忽然现儿子施小白有些不对。她连忙眼疾手快地接住他摇摇欲坠的小小身子,手脚麻利地塞了几颗黑色药丸儿在他口中,再单手抵住他背心输了些真气给他之后,又迅在他身上几个穴道上推拿了起来。

大清早的这不是找摔么?

他语声轻柔,在清风明月之中,仿若石上清泉一般,悦耳动人。所说之言也是客气有礼之极,完美到挑不出一丝错处,施静听得简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她要是再唧唧歪歪得,倒是显得她有些小家子气、太不识趣儿了。

何况被如此美男殷勤照顾,这机会也实在不多,虽然说人家大师可能只是慈悲心肠、素心无垢,但是,暂且容她在心中小小yy一番,也不会有啥影响吧。阿弥陀佛,佛祖慈悲,必不会见怪的吧。

不过,她什么时候受了伤?怎么完全没有感觉呢?莫非是刚刚有蛇袭击了她,可是她却并没感觉到?

施静在这里暗自胡思乱想,无花却当真稳稳当当、心无旁骛地抱着她往旁边不远处一个小小院落奔去。

这院落虽然不大,却甚为雅致,几丛修竹环绕,数缕清香袭人。月色掩映中,竹影随风摇曳,不知道怎地,竟让她觉得颇有些西厢之意。

无花抱着她径直推门而入,熟门熟路地进屋,轻轻弹指间便燃上灯,然后才将她轻轻放在了床榻之上。

施静慌忙想站起身,未料还没动作,已经被他双手按住,笑着阻止道:“姑娘暂且不要乱动,可否容贫僧先查看下伤势如何?”

施静有些莫名其妙,但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才现原来自己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跑掉了一只,露出来的那只雪白纤细的足上,果然已经被地面的碎石和杂物割伤了好几处。

想是身体原主小姑娘的肌肤太娇嫩,不过是这么点儿伤,看起来居然也是有些鲜血淋漓,好不可怜。

施静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一丝丝的刺痛传来,但她想着如此小伤若是表现得太过一惊一乍,简直丢脸,便索性笑着同无花道:“些许小伤,并无大碍,不敢劳烦大师……”

未料她话还没说完,那无花已经笑着道:“身体肤,受之父母,虽是小伤,姑娘也当悉心以待才是……请姑娘稍待,贫僧此处应存有些许药物,或可供姑娘一用,且容贫僧去去便回。”

他说完,果真便去旁边柜子中翻找出来一盒药膏,又找来一卷干净的白布,做完这些之后,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竟然还从屋外弄来一钵清水。

施静看着他忙前忙后,不觉有些出神,片刻之后,放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么老盯着人家看大约总是不太好,便扭过头去,开始看起屋内的摆设来。只见那些东西虽简简单单、却皆为古朴雅致之物,无一处不透着些出尘之意。靠墙的书案上放着一个精致的木鱼,摊着几本经书,窗前桌上更安放着一把古琴,琴下焚着淡淡的檀香,与那日在大明湖上见他时的配置基本相同,想来这屋子定是他下榻之所无疑了。

想到自己现在就坐在人家的床上,施静多少有些不太好意思,到了这个时候,她才觉自己双臂已经有些酸痛。想要把施小白放下歇歇时,却现他一双小小的手臂紧紧抱着她的脖子不松手,她也不敢当真用力掰下来,便只有由得他如同个树袋熊一般吊在自己身上。

幸好他还不太重,就算当真吊上一晚也不觉怎么样。

只是这么一来,她要怎么去清理脚上的伤口啊?

难道说……

她心念才转,却见无花已经将那一堆东西放在一张小几上端着走了过来。

他看了看施静和施小白这种造型,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奇怪,反而含笑道:“姑娘同小公子看来感情甚深。”

施静笑道:“这小子太粘人了,倒是让大师见笑了。”

无花微笑道:“母子之情,乃人伦天理,贫僧羡慕还来不及,又怎会取笑?只是我观姑娘方才于最情急之时都不肯抛掉怀中幼子,反颇有舍身相护之意,倒是真让贫僧敬服。”

施静想起之前险些葬身蛇群那一幕,也不由得有些心有余悸,喃喃回应道:“这就是为人母者之本心了,宁愿舍已一身,换子平安康顺。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大师之母自然也是如此。”

她一时没留神,居然说顺了口,莫名其妙地冒了这句出来。刚一说完,她便觉得无花的脸色微变,气氛也忽地有些沉重,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话好像说错了。

毕竟她同这位无花大师算上这次也不过只见了三次面,人家的身世经历她是完全一无所知,这种话又怎么能随便说出口?

毕竟这世界上并不是谁都见到过自己的母亲的,也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肯为了孩子牺牲的。

虽然她不过是随口说说,但是这种想当然的话,显然已经触碰到了这位看上去完美无比的高僧内心的隐痛。

她又是后悔又是愧疚,险些跳起来赔罪,但是无花却又抢先一步扶住了她,微笑着道:“姑娘怎又要乱动,快快坐好。既然姑娘要照顾小公子,那疗伤之事不如便让贫僧代劳罢。”

他那低落的情绪,来的快去得更快,短暂得好像压根儿就没存在过一样,让施静都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方才是不是眼花来了。

然而无花却也没有给她深究的机会,居然真得立刻正襟危坐在地,道了声“得罪”后,便轻轻捧起她的脚来。

他的手温热柔软,动作轻柔迅,目不斜视,毫无邪念,完全是一副治病救人的仁心模样。然而不知道怎地,他越是如此,施静便越是觉得心猿意马,被他触碰之处,仿若开始燃烧起来一般,灼然滚烫。

这种灼热烫的感觉很快便传导到了她的面颊,竟然让她整张脸都如同要燃烧起来的一般滚烫,险些无法自持。

偏偏他的动作还是那般不紧不慢,细细地为她清理每一处伤口,轻轻擦拭干净,再慢慢地涂上药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动作竟越来越轻,那种酥麻微痒之感也越挥之不去,愈有了一种暧昧甚至情、色的意味儿。

施静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烫,心跳得越来越快,甚至神智都有些不清楚起来。眼前那个人绝美的容颜,温雅的笑容,纤长的身体仿若有魔力一般,吸引着她伸出手去……

眼看着她的手就要抚上他的面颊,屋外恰在此刻传来“砰”地一声巨响,紧跟着,兵器交接声、喝叱声和重物落地声此起彼伏,施静忽的一个激灵,总算是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