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循环往复,六枚骰子居然被他一一嵌进了墙壁之中,而且每一颗都是鲜红的一点。

还没到午夜,这号称济南城中最大赌场的“快意堂”内,却如同坟墓一般地安静。

想到这里,她慌忙抬眼往旁边看去。

挺过了差点儿憋出内伤的爆笑、欣赏够了稀世罕有的佛门高僧“出糗”的美颜之后,施静又把那半杯冷茶灌入肚子,轻咳了一声,稍微酝酿了番情绪,方才缓缓道:“此事虽甚是私密,但大师素来悲天悯人、慈悲为怀,又是于我母子有恩之人,既是大师有此一问,我自当据实以言。”

以他功夫之精妙,要捞个酒碗自然是小菜一碟了。

施静笑眯眯地,把桌子上那坛子陈年女儿红拎起来,一一将楚留香、无花和自己面前的酒碗斟满,然后回想着旧日在现世里陪客户们或是领导同事们喝酒时候的感觉开始敬酒。

不对!

而此前的一个多月的旅途中,她们却是从来没有受到过任何的袭击的。

她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拉施小白的小手,想把无花和尚的僧袍从他那只小爪子底下抢救出来。没想到施小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死死抓住那角僧袍不放,施静又不敢当真下死力气扯,竟差点急出一头冷汗来。

如此情况之下,他却仍是昏迷不醒。

故而此时听见这哭声,施静的心便完全乱了。她此前虽然想过各种可能,但是真到了靠得得近了之后,却竟然有些胆怯了。

月白色的,过于宽大的衣袖。

由于她师父黑衣老妇前辈赞助了一大笔路费给她们娘俩,她们母子一路上吃香的喝辣的本来是不愁的,但是施静仔细考虑了一番,还是决定偶尔要保持一下艰苦朴素的作风。

她这话一出,那老者更是欣喜非常,倒是那老妇人自话音方落面色便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沉吟了片刻之后,方才抬手招呼施静,淡然道:“丫头,你随我过来这边,我单独同你说几句话。”

是了,这些事情她确实已经做过了很多回了。只因她那可怜的孩子,出生起就娇弱异常,经常没事儿就要晕个几次。这倒不是他天生体弱多病,不过只是因为,他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中了毒。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对于上一秒还在大都市里醉生梦死的施静来说,这一幕都略有些惊悚了,所以她很自然地维持着半石化的状态,一动都没有动。

而且,考虑到她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是“夫人”这称呼要好些。似乎在古代、即便是在江湖之中,对已婚女子的限制都要比未婚女子少多了。披着“夫人”这个身份,想来很多事情都会方便许多。

想到这里,她含笑答道:“敢问阁下可是冷秋魂冷公子?”

冷秋魂点了点头道:“正是在下,不知夫人找冷某有何贵干?”

施静笑道:“妾身有要事相商,可否请冷公子借一步说话?”

冷秋魂微微一愣,但是他略微思考了片刻之后,却也没有拒绝,只抬手叫来个人吩咐了几句,将这里的事交给了他,然后便将施静让进了旁边一间小厅。

施静款款落座,却也不吃茶,只是缓缓从袖中拿出了方才楚留香送给她的那面玉璧,轻轻放在了桌上。

屋内烛火通明,那面玉璧在烛光映衬下,愈显得温润通透,显见得是极其少见、价值连城的珍品。

冷秋魂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他看了看施静,目光疑惑中带了些防备,缓缓开口问道:“这……不知此物如何到了夫人手中?”

施静笑道:“方才张兄赢了那局,想必冷公子也已经看见。这东西既然是赌注,自然也就归张兄所有了。”

冷秋魂道:“这个自然,只是……”

施静继续道:“此物现下既然到了妾身手中,自然也是张兄肯了的,莫非冷公子以为,是妾身自取的不成?”

冷秋魂赔笑道:“冷某不敢,此物既然已归张兄,自然是任由张兄处置的,冷某不敢胡乱多言。只是,不知夫人带了这玉璧来此寻冷某,是何意?”

施静笑道:“妾身久闻朱砂门大名,亦听闻冷公子乃掌门高徒,执掌‘快意堂’有方,生意兴隆、声誉极佳。”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含笑看向冷秋魂,然后在他那些“不敢不敢”的谦辞客套说完了之后,径直道:“冷公子是爽快人,妾身便也不再多绕弯子了。妾身此来,正是要与公子谈生意的。”

她说完,便将自己的设想和来意合盘托出,在冷秋魂震惊的目光中,悠然道:“如何?不知道冷公子可敢应承?”

冷秋魂犹似有些犹豫,迟疑着道:“此事干系甚大,在下恐怕要先请示掌门……”

施静当即站起身来,一面作势要收回玉璧,一面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既然冷公子做不得主,那此事便就此算了罢。”

冷秋魂慌忙也站起身来阻拦道:“夫人且慢!”

他看看她,又看了看桌上的玉璧,目光闪动、神色复杂,良久,终于下定决心道:“掌门师尊令在下暂代执掌本门,夫人所言之事自然也不是不能做到……只是……”

施静笑道:“这个还请冷公子放心,妾身所要做之事,必不会妨害江湖公义,自然,也更加不会妨害朱砂门和公子的。”

冷秋魂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沉吟着道:“既然如此,那夫人这单生意,朱砂门便接下了。”

施静笑道:“爽快!妾身果然没看错人。只是……”她顿了顿方才接着道:“虽说妾身对朱砂门和冷公子之信誉并无疑虑,但此事必然牵扯甚大,还需公子提供一二信物,以为凭证。”

冷秋魂也笑着道:“这个自然,如此大生意,岂可令夫人空手而归。”他一面说一面已经从怀中摸出一面令牌,双手递给施静道:“此物乃我朱砂门令牌,门下见之,便可由夫人差遣。”

施静伸手接过,略看了看,见上面画着一枚血红色的手掌,又有朱砂门等字样,看起来倒像那么回事。不过她本来也不甚在意这东西的真假,只不过是套了话,落实下形式罢了。

见她接过,冷秋魂似乎松了口气,未料施静跟着又补充道:“既然事已谈妥,妾身也不便久留,只是,这信物既然是冷公子所赠,日后用起来自然不会有何不妥,若是耽搁了妾身之事,只怕不但妾身,便是妾身那些朋友们,也要来叨扰公子了……妾身虽不才,但想必妾身的朋友们还可陪公子雅谈一二,比如那位张兄,我便见公子与他相谈甚欢?”

冷秋魂听得她如此一说,面色不禁又微微一变,片刻后便已恢复正常,笑着道:“这个自然,但请夫人放心。”

施静笑着点了点头,将令牌装好,留下玉璧,转身离开。

未料才出门,就见那冷秋魂追出来道:“夫人请留步。”

施静心道,不是吧,又留步,你们这些人说话难道都不能一次说完么?真是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