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这样的懦夫爹!”唐枝冷冷地道,指了指外面:“今日你只要走出这个门一步,从此你我断绝父女关系!”

芳露的脚步绊了一下,程老夫人的脸色涨红,紧紧攥着手心里的绢帕咬牙道:“快去,跟大爷说岳父岳母来了,让他利索些!”

“闲话不多说,我打算与程远之和离,和离书我已经要到了。等会儿你负责跟程老夫人解释,你做得到吧?唐大老板?”唐枝拿出和离书,在唐书林眼前晃了一下。

“有话快说,大爷没工夫陪你闲聊。”

“唐枝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有你这么个靠不住的爹。”杜芸又道,“依我瞧着,你也别上门了,指不定唐枝已经把事情都办妥了?你再露面,没得给人添麻烦。”

程远之顿时语塞,看了看冷眼站在一边的唐枝,心中恨极,却想不到法子。就在这时,忽然琼姨娘扑倒地上,辩解道:“老夫人恕罪,这账簿不是夫人的,是妾一时怨念,栽赃到夫人头上。”

“你来说。”程老夫人一指苗姨娘。

此时,唐枝拉开床头柜子,翻了几回,不见账簿的影子,奇道:“莫非我记错了不成?”翻了两回,没有找到,又走到梳妆桌跟前,拉开抽屉弯腰翻找。

出了门后,程远之径直往琼姨娘的院子里行去,看也没看唐枝一眼。如此不给面子,搁在往常是很罕见的,院子里的丫鬟们不禁心想,莫非前几日大爷对夫人动手的传言是真的,大爷跟夫人过不下去了?

上赶着戴绿帽子,怎会有如此恶心的男人!一股郁气积在胸中,迟迟不散。想起孙以衡得意的嘴脸,面上浮现嫌恶。自从还在玉桥县时,程远之纳了两个通房,唐枝就渐渐不跟他同房了。孙以衡流连花丛,花酒也不知喝了几大缸,身上不知染没染病,若真叫他……可真要呕死了!

唐枝修着尖锐的指甲,又专门往孙以衡的脸上挠,孙以衡万万没想到她如此泼辣,只觉脸上一热,一股火辣辣的痛楚随即传来。伸手一摸,不禁瞳孔微缩,再定睛一瞧,唐枝尖长的指甲缝里竟然挂着几缕肉丝!

这里是上等包厢,环境布置得优雅安静,空气中飘散着淡淡幽雅的檀香味,若是没有对面两个煞风景的家伙,倒是个别致的地方。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院墙外面,秋翎才把手里的银票数了数,高兴地递给唐枝:“夫人,一张也没少。”

“姑爷的手脚都还齐整吧?”唐书林却仿佛不信,皱眉又道。

对于程远之放任琼姨娘等人大肆支取银子,秋翎早就看不过,唐枝进门两年,也没见他送过什么。偏偏对几个连唐枝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的小妾稀罕得紧,有种的跟她们借去啊?

“你小日子来了,快别站起来。”唐枝瞄了她一眼,对秋翎道:“我记得那日买了许多这样的话本,你都抱来吧,闲着也是闲着,琼姨娘念来给我们解闷。”

唐枝平躺在躺椅上,微微闭着眼睛,指尖轻轻敲打着扶手:“你瞧着好了。”

环姨娘,近日内支取十二回,总计二百七十两银子。

一个一个争先恐后地拍马屁,殊不知全拍在了马蹄子上,秋翎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板起脸轻咳一声:“少说话!”

“换了我是男人,我也待见夫人这样儿的。”环姨娘点头附和道。

难得一见的美景就在眼前,程远之口干舌燥,就连胸中的怒气都消散许多。低头看着身下,只见某处跳了两跳,疲软地耷拉下去,不甘心地握住,反复动作起来。可惜刚才被唐枝猛地一拽,此时疼痛犹存,最终没有抬起头来。

唐枝视而不见,俯身停在一个摆放胭脂水粉的小摊前,摸摸这个,闻闻那个。秋翎心知唐枝的野劲儿上来,多半不肯回去了,不禁有些头痛:“夫人,天色已晚,再不回去该落人口舌了。”

琼姨娘羞涩地扭动,口中出嘤咛声:“大爷,别这样。”

很快进来两个健硕的妇人,分别是陈妈妈和徐妈妈:“夫人有何吩咐?”

“夫人,琼姨娘院里的如月来了。”吃过午饭,唐枝正要小憩,忽然听到外头的秋云说道。

许万松皱了皱眉,对小厮道:“关上门,下去吧。”然后才对刘峥道,“你见着谁了?”

“唐书林!”刘峥压低声音,神色激动地道:“他回来了!”

“什么?他家里出了人命案子,还敢回来?”许万松满脸不信,“你看错了吧?”

“绝对没错,我还跟他说话了!”刘峥急忙把路上跟唐书林相遇的过程说了一遍,“老爷,他真的回来了!”

许万松憨厚的面上仿佛闪过冷色,眉头皱了皱,随即舒展开来:“他回来便回来了,关我们何事?”见刘峥还想说什么,对他挥了挥手:“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刘峥张了张嘴,最终却闭上,垂下头道:“是,老爷。”

心中对许万松却有些不满,如今他已经不是许家的小厮,许万松凭什么对他颐指气使?唐书林回来了,对他没什么坏处。倒是许万松,如果被唐书林知道……想到这里,刘峥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勾起冷笑,许万松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到时吃了苦头可别后悔!

就在刘峥走后,许万松弯腰继续赏画,然而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忽然直起腰道:“来人!”待心腹下人进来,才吩咐道:“你去孙小蝶的哥嫂家里,叫他们这几日不论遇见谁,嘴巴紧着些!”

城北,旧巷,一道华丽的身影穿过斑驳的矮墙,清亮的声音打破了蝉鸣:“晖哥!晖哥!有消息!大消息!”林长穗兴冲冲地来到一座半旧的院子前,跨过门槛,径直往里冲去:“晖哥!晖——”

院子一角,裸着上身的郑晖转过身来,坚毅冷硬的脸上满是汗水,结实紧致的肌肤上流淌着汗滴,黑色布靴周围堆了及膝高的柴火:“什么事?”

林长穗张了张嘴,然后惊异地道:“晖哥,你都升官了,怎么还做这等杂事?”

郑晖不以为意地从旁边捡起手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说吧,什么事?”

“哦,是这样,昨天你不是救了姓程的蠢货的夫人吗?今日他们和离了!”林长穗激动地道,“唐家娘子的父亲和继母来了,她那继母可厉害,生生把程老夫人的棺材本都掏了一半!这不,程老夫人要卖程远之的小妾呢,程远之不愿意,上上下下,哭得那叫一个精彩!”

“晖哥?晖哥?”林长穗皱眉,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郑晖的脸上的怔忪才散去,忽然猛地上前一步,钳住林长穗的肩膀:“你说什么?他们和离了?”

林长穗被他眼中的激动吓到了:“对,对啊。”

“好!”郑晖猛地说道,又怔了怔,猛地捡起一旁的衣裳,披在身上往屋里头跑去:“姑母,我想成亲了!”

郑姑母坐在窗边,腿上搁着一只针线筐子,正在纳鞋底。捏着针往头皮上蹭了一下,正要往鞋底上纳去,忽然听到郑晖这一声,顿时手一抖,险些扎在手上:“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