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长宁脸色有些古怪,暗道这话有些不对吧,不过往下一看,齐家动作确实十分利落。正想着那边已经有官员拿着皇榜出来,周围的学子一阵沸腾,楼上茶馆倒是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下头却是一片纷乱,就是君长宁也忍不住努力往下头看去,指望着能看清点什么,但随即有些哭笑不得,暗笑自己不淡定。

科举的日子看着很远,过着却飞快,很快就到了准日子。掌柜的亲自过来送人进场,又准备了一些会用上的东西,自然也是双份的,见状冷自远自然更加感激,他自问自己才学不过一般,家世更是贫寒,并没有人家看得上的,就是林清方马荣祥,面子情分倒是更多一些,未料到新认识的朋友倒是这般尽心。

当然,这样也并不妨碍君长宁到处溜达,听一听学子们的心声什么的,只是他私下觉得,能在大庭广众高谈阔论的,要么是对自己非常自信,并且有靠山并不怕别人听了去,要么就是哗众取宠,故弄玄虚想要获得别人的关注罢了。

心中思绪千万,掌柜的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已经恭恭敬敬的走上前来,笑着说道:“这位定是小少爷吧,小人早就准备好了住宿,不知少爷是否现在过去?”

男人眼神微微一闪,开口之后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异样的沙哑:“好多了,昨天我家少爷的马车呢,在后院吗?”

朝中因为储君之争已经乱成一片,偏偏皇帝虽然年纪越大了,身体却还显得硬朗,反正从未听过他生病的消息,而那群作为备用太子入宫的皇室血脉,却都已经长大成人,个人有个人的势力,相互倾轧,谋权夺利,不知道那一日才能尘埃落定。

从上辈子的经验来看,君长宁本身就是一个对爱情并不执着的男人,在他看来世界上最可靠的还是亲情。虽然自己看着长大的小萝莉变身妻子有些奇怪,但却并没有多么排斥。反正这个时候盲婚盲嫁的,与其娶一个不知道容貌不知道品行的妻子,还不如娶了顾玉荷。

施家虽然有些败落下来,但显然不是君家能比得上的,他们来上门提亲的时候还真让君家惊喜了一番,随即又担心起来。毕竟那种大家族里头的是是非非,可不是他们这样简单的家庭能比得上的,君幼宣又是幼女,而且是长宁的同胞姐姐,君老爷还是有些看重,不然也不至于将婚事一直拖到了现在。

君长宁还不知道自家老爹老娘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他其实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那一来只是君玥宣的主意,而不是敏亲王的,可见敏亲王对自己并不上心。二来也是燕朝民风淳朴,将来他要是入了官场的话,除非是准备拿自己前程开玩笑的人,不然绝对不会对同僚下手吧。

没等顾庭兴说话,程越无感叹着说道:“人都说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嫂夫人深在内眷,却是把事事都给你准备好啦。”

君长宁听了这话倒是多了几分感动,毕竟以程越无的性格,如果不是想要就近照顾自己的话,恐怕怎么样也不会答应出山的邀请,更何况现在还是县令的门人。顾庭兴也知道这一点,这会儿倒是心平气和的说道:“你老师到底是惦记着你,也怪不得你当初选择了他。”

如果说是个意外,不管是君老爷还是张氏都不会相信,大悲寺为了照顾女客,后院分得很开,两人撞在一起那也不是在转弯角什么的地方,而是在大路上,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是六姨娘教唆着姑娘去做的。张氏心中更恨,要知道她可是还有一个亲生女儿未嫁人,绝对不能被那贱蹄子败坏了名声。

出嫁的女儿总不能一直住在娘家,张氏一回过劲来就让君怡宣回家去,自己掌管起君家来。幸好君家虽然有多个姨娘,但这些年还算安分,一时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大事。张氏瞧着君老爷一天天瘦下去心中也是担心不已,整天各种补品只往他房间送,偏偏这时候还得守孝吃不得许多东西。

这边两人刚进了老太太的荣福堂,里头又是一连串的贺喜,君十郎只觉得耳边闪过无数人的声音,到最后就是君老太太直接把人搂在怀中,又是一番心肝宝贝的疼爱,张氏倒是也想这般做,只是她毕竟不能跟老太太争,只是看着小儿子的眼神几乎要柔的出水了。

高明义顾山峰一瞧君长宁不自在的样子,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位老是喜欢装成小大人的家伙在家还有这样的时候,当下都露出一分好笑来。

经过这件事,皇帝大概是觉得亲生的兄弟也是靠不住的,对醇亲王多了几分猜忌。在确定二皇子不可能再恢复如初之后,索性下令让所有的王爷嫡子入宫,这几乎是扰乱了整个朝廷,让王爷们打擂台了,而燕弘作为醇亲王的嫡长子,自然也在这其中。

君长宁心中一惊,脸上露出几分担忧来,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要说最为疼爱他的人,估计就是君老太太,一想到老太太恐怕即将离世,他心里头哪会好受。君老爷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是精心养着,应该还能有几年,怕就怕她再生病。你也知道老太太最疼你,知道你将来要考科举不知道多开心,一心想要等着你考一个功名回来。”

其实季弘也有自己的想法,五年的时间下来,他自然是知道在君长宁的心中家里人的重要,每次看他宝贝的那些东西就知道了,虽然小东西并不经常说起那些姐姐,但偶尔脸上的笑容还能看出一些来。只是在季弘的心中,兄弟姐妹这种东西压根没有存在的必要,如果可以的话,他自然希望君长宁只陪着自己,这般让他心疼一番倒也不错。

季弘当然不会把去那个书院的名额放在心中,他好歹也是醇亲王的嫡长子,要是愿意的话,甚至能进宫读书,再说以他现在尴尬的身份,如果真的去了京城学院,那不是自讨苦吃。只是他心中明白,今天要是不震慑一番,这些人肯定还会再找麻烦。他自然是不怕,但长宁虽然机灵,年岁毕竟还小,总是要吃亏的。

君长宁正专心致志着呢。一片阴影就罩在他头上,抬头一瞧看见来人,心中就大叫不妙,当下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心中暗叫倒霉:“金大哥可有事?”

等一套五禽戏打下来,君长宁的小身板也有些吃不消,浑身都是汗涔涔的,有些不舒服的甩了甩头,因为身体肤受之父母,所以他自然也是长,这时候被他绕成了一个球球顶在脑袋上,偶尔的丝都黏在脖子耳边,十分的不舒服。

醇亲王的第四子名讳燕祚,是侧妃良妃所出,良妃未出嫁的时候就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如果不是身份不够,不讨太后的喜欢,绝对不会只得了一个侧妃之位。这位在醇王府的受宠程度,绝对是王妃都要避其锋芒的。等太后过世,醇王府更是成了良妃的天下。

因为君长宁年纪最小,一开始进了这边老师还在担心他跟不上课程,等后来上课一问倒是有些惊奇,又一想也觉得自然,毕竟他可是有一个探花郎的老师在,程越无虽然是不着调,但学问也是公认的好,既然已经收下了这个学生,总不至于整天捉弄着玩儿吧。

君长宁做事情慢悠悠的,周围的学生都走完之后,他才迈着小腿往外走,一边想着齐家在武学那边也不知道如何了,他人傻乎乎的,可别被欺负了还不知道。担心别人被欺负的君长宁倒是没料到,齐家那边没事,他这边先倒是被人堵在路上了。

听见这话燕弘又是微微一愣,想着自己落到这样的境地,居然还有被人羡慕的地方吗,不过也是小孩没有住过这里,才会觉得挺好吧,真让他住在这般清静苦寒的地方,说不准马上就要抱怨起来了:“那不如你搬过来住?”

程越无花样忒多,练字的时候要他有自己的风格,画画的时候要对着实景实物,君长宁没少腹诽,这家伙要是在现代的话,肯定又是个能裸奔为艺术献身的家伙。可惜生错了一个年代,燕朝民风较为保守,这家伙是没了撒泼的机会。这要是魏晋时期的话,人家还要夸奖呢。

齐家学着君长宁的样子跳下车,却老老实实的守在他身边没有走上前去看热闹。那边偶尔传来争吵的声音,一会儿大山便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难办的神情:“少爷,是林家少爷跟人的车子撞上了,马车破了一个轮子,大概是走不了了,正要人家将车子赔给他呢。”

这时候君十郎看完了程越无的前半辈子,心中倒是生起几分感慨。幸好他这辈子的运气好,虽然君家只是商人之家,在以后官场上可能帮不了他,但自己可是正正经经的嫡子长孙,不用受那些乌七八糟的气。要是穿成程越无这样的庶子,他的日子可要难过许多,并且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所谓嫡母的约束,百姓百善以孝为先固然好,但又苦了多少人。

瞧见自家小少爷出来,脸上居然被画了一只大乌龟,齐家更是心疼极了,觉得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小少爷肯定是被欺负惨了,顿时大声嚎叫道:“少爷,少爷你没事吧,那个家伙有没有欺负你!呜呜呜,早知道我就该进去找你的,但是他偏不让我进去。”

听了这话君十郎倒是觉得奇怪,青山学院看起来挺在意学生的日常,这方面怎么会不加强管控。等他后来看见被改造的面目全非的屋子,这才知道学院只管给一样的条件,但你自己要在这个基础上做什么,他们是不予理会的,只要不违反了校规就好。

已经入学的可以直接去自己的学舍,还没有的就得一个个排队报名,等待同意的考试才行。三家人就在这边分了手,君十郎被君老爷带着走到了启蒙学堂的队伍,往前头一瞧,望子成龙的还真不少,前头齐刷刷的一群孩子,最小的看着比他还要矮一些,最大的却跟齐飞差不多高低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来了启蒙学堂这块儿。

不过听了这话金明金阳却紧张起来,连忙让一群小厮挡在门口,笑着说道:“都打起精神来,可别让人钻了空子进去了。”

这边齐家却一下子打起精神来,凑在君十郎耳边说道:“少爷,那位就是咱家大姑爷,上次我瞧见过。”原来上次林家来提亲的时候,君十郎正在读书,又是年纪太小,家里头便没有让他出去见客,齐家却被派去偷偷瞧了一眼。

最后由林大人的内眷做了大媒,两家说定了这事。等到四月初的时候君玉宣就得出嫁,当时他们在课上看到的锦绣,就是准备当做嫁妆用的。但凡女儿被打趣肯定有些害臊,君玉宣扭了身子去张氏身边坐下不说话了。

君怡宣向来对大姐为是从,看了之后满口的夸奖道:“姐姐的手艺真是没的说了,怪不得连师父都夸赞呢,瞧瞧上面的花儿跟真的似的,要是十郎看见的话,肯定又要诳了去做围兜兜。”

齐嬷嬷叹了口气,心中也责怪那个眼皮子浅的东西,就算是看不起君家的出生,但要知道舅老爷能坐上那个位子,跟君家的钱怎么都分不开,现在倒好,过河拆桥都没这么快的。当初夫人没有生出儿子的时候就冷言冷语,甚至打算从自己的母家过继孩子过来,简直就是明晃晃打着君家钱财的心思。

折腾的自己气喘吁吁的君小少爷闷不吭声的被她抱着放到了门外,这才哼哼着说道:“长大就可以。”

那边君老爷张氏也一同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九个小姐,每个人身边都带着嬷嬷丫头,看起来那真是浩浩荡荡的一片。